玉華宮內(nèi)小成子踏著夜色急匆匆的走了進來。
綠蕊和蘭蕊守在內(nèi)殿的門口,看到小成子不禁愣了一下。
“主子歇下了,這會子還有什么事急著要找主子呢?”
小成子急聲道:“有要事要回稟主子,耽擱不起?!?/p>
蘭蕊忙轉(zhuǎn)身進去通報,不多時便將小成子帶進了內(nèi)殿。
榕寧這些日子,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大了,頗有些嗜睡難醒。
玉華宮的上上下下都曉得主子懷了身孕,一切以主子懷的孩子為要,誰也不敢打擾主子休息。
此時小成子急著來,怕是真的有要緊事。
榕寧起身披了一件白狐裘的大氅,坐在桌子旁。
蘭蕊將溫好的湯婆子塞進了榕寧的手中,榕寧看向小成子道:“可有什么急事?”
小成子跪了下來沖榕寧磕頭道:“陳二爺要親自見您一面?!?/p>
榕寧愣怔了一下,淡淡笑了出來:“倒是個謹(jǐn)慎的性子,若是見不到本宮,聽不到本宮親口的承諾,怕是接下來他也不會幫本宮再做什么?!?/p>
“你去找純貴妃娘娘想法子,讓陳家二爺通過冷宮的那條道進來。”
“告訴陳二爺,我一個宮妃見他一個外男,本身就存著殺頭的風(fēng)險?!?/p>
“若是他執(zhí)意要見,也只能委屈他乘著那拉泔水夜香的車進來了?!?/p>
“若是受不住這份惡臭,見與不見都是他自己說了算?!?/p>
小成子忙應(yīng)了一聲,退了出去辦差。
這些日子寧妃娘娘為了替女兒寶卿公主報仇,與宮外聯(lián)系的次數(shù)多了些。
他雖然是玉華宮的總管太監(jiān),可受著皇上身邊那個雙喜的掣肘。
若是出去的趟數(shù)太多,雙喜生了疑心難免會有別的風(fēng)波再起。
小成子沒有法子的情況下,大著膽子便借助冷宮對外運泔水和夜香的車子,將人從外面接了進來。
這條路線屢試不爽,而且冷宮這邊都是主子和純貴妃的人,也穩(wěn)妥的很。
到了夜半時分,榕寧帶著綠蕊和蘭蕊,來到了冷宮后面的林子。
這一片林子很少有人涉足,之前榕寧親自抽了蓮花嫂母子幾鞭子解恨,也是在這林子里。
蘭蕊輕輕扶著她的手朝前走去,終于停在了一條小徑盡頭。
遠(yuǎn)遠(yuǎn)便看到了小成子帶著一個中年男子候在那里,那中年男子正是國公府陳家二老爺陳黎。
國公府嫡系是陳慕和后來做了太后娘娘的嫡長女陳容。
后來國公府的嫡系實在是端不上臺面,不管是國舅爺陳慕還是國舅爺養(yǎng)的幾個孩子,一個個都是扶不上墻的爛泥。
整個國公府烏煙瘴氣,扒灰的扒灰,養(yǎng)小叔子的養(yǎng)小叔子,綱常禮教都丟了個干凈,去哪里還能撐得起陳家的家業(yè)?
當(dāng)初陳太后的母親在陳家算是一個女強人,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做了寵妃,她在陳家可謂是呼風(fēng)喚雨,更不讓陳家家主納妾。
但凡是那些爬床的女子,懷上了一男半女也會被打個半死。
故而陳家人丁凋落也沒什么孩子,只有陳慕一根獨苗兒子。
直到后來陳家老太爺酒后亂性了一個廚房的粗使丫頭。
那粗使丫頭竟是懷了孩子,畢竟不是在老太爺跟前伺候著,陳家陳老夫人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這個人。
等到后來那小廚娘的肚子大的都已經(jīng)看不過眼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這個下賤的小丫頭給陳老太爺懷了個孩子。
不過那孩子后來被丟到了鄉(xiāng)下,生母也被當(dāng)著他的面活活虐殺了去。
直到后來陳太后瞧著自己的弟弟實在是端不上臺面,這才下令又將鄉(xiāng)下那個孩子帶了進來。
雖然陳黎是陳家二爺,可是卻被陳太后當(dāng)做是陳家的管家用。
好在這些年陳黎也幫陳太后辦了不少的事兒,陳太后就越來越仰仗他。
便是陳太后也覺得他是個可用之人,倒是讓他在府里落下了根。
陳黎看起來有四十多歲,一張臉消瘦至極,臉色發(fā)白,左邊的腿甚至還微微有些跛,
他看到榕寧走了過來,頓時眼底一亮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在了榕寧的面前。
“草民給娘娘請安,娘娘千歲福安?!?/p>
榕寧彎腰將他扶了起來:“陳二爺不必多禮,如今請陳二爺前來一聚,便是打開天窗說亮話?!?/p>
“陳二爺?shù)降子泻卧V求,今日只有你我二人,有什么話大可都說出來?!?/p>
“但凡是陳二爺想要的,本宮絕對會讓陳二爺滿意?!?/p>
陳黎神情微微一動,眼底掠過一抹喜色。
他上前一步又同榕寧磕頭道:“草民實在是恨啊!”
“當(dāng)初草民的娘親只是一個小小的廚娘,舍不得草民這條小命,千方百計護著草民?!?/p>
“可就在草民六歲生辰那天,撞見了草民的爹爹,爹爹同我笑著問了幾句話?!?/p>
“沈老夫人就將草民關(guān)在籠子里,抬到了草民娘親的面前?!?/p>
“草民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,被陳家那個老虔婆命人用鐵耙一下下將身上的肉刮了下來,活生生刮成了一具白骨?。 ?/p>
陳黎說到此再也忍不住,便是嚎啕痛哭了出來。
一邊的小成子忙低聲道:“陳二爺切莫難過,二爺,這里可是宮中。”
陳二爺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:“對不起娘娘,草民情緒激動了,草民至今沒有娶妻,娘娘可知為何?”
陳黎心中壓抑了四十年的積怨,今日陡然在一個宮妃面前暴露,情緒稍許有些激動。
榕寧眉頭皺了起來:“你有什么冤屈,盡管說出來?!?/p>
陳黎沉沉吸了口氣,看向了榕寧道:“陳家老夫人擔(dān)心草民是老太爺留下的血脈,以后在國公府壯大自己的勢力,與她的兒子爭奪……”
陳黎哭的眼淚都止不住,隨后吸了口氣道:“她先是當(dāng)著草民的面兒活刮了草民的娘親,還將草民去了勢,讓草民斷子絕孫,永絕后患。”
陳黎也不敢哭得太大聲,死死趴在地上,身體抖得像是風(fēng)中的落葉。
榕寧都詫異萬分,這可是這么說的。
她聽過世家內(nèi)部的家族爭斗,可沒想到真實見到的竟是比那些傳聞還要殘酷萬分。
當(dāng)著一個小孩子的面,將人家娘親活剮了,甚至還將這個孩子去了根。
最后又將這孩子從鄉(xiāng)下帶回城里,給他們當(dāng)牛做馬,振興陳家。
這人也是真的能忍,忍了近幾十年。
榕寧嘆了口氣緩緩道:“好,本宮答應(yīng)你,這個仇本宮幫你報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