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面的話被哭聲淹沒,但那未盡的言語和她的慘狀,已經足夠說明一切。
沈珍珠聽著女子的哭訴,看著女子身上破碎的衣物和明顯的傷痕,臉色變得極其難看。
她站起身,轉向黑煞,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。
“黑煞首領!你們強占靈脈在先,如今又縱容族人行此禽獸之事!真當我龍族無人了嗎?!”
黑煞被沈珍珠這突如其來的厲聲質問弄得一怔,隨即蠻橫道。
“弱肉強食,天經地義!
這靈脈,現在歸我們了!至于這女人…”
他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哭泣的女子。
“誰知道是不是你們龍族自己人不檢點,勾引我族人?
現在人死了,死無對證,還不是隨你們怎么說!”
“你……”
沈珍珠氣得胸口起伏,她強壓下直接動手的沖動,像是努力維持著理智。
她轉而看向沈聽言,語氣沉重。
“少主,您都聽到了,黑炎蛇族蠻橫無理,罪行累累,確實令人發(fā)指!
我龍族兒郎的血不能白流,族人受辱更不能置之不理!”
她話鋒猛地一轉,手指卻精準地指向了站在沈聽言身旁,一直冷眼旁觀的喬安。
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一種被刻意引導的憤慨。
“但是!就算黑炎蛇族有千般不是,萬般過錯,也應當由我龍族來審判,由少主來定奪!
而不是由一個來歷不明、雙手沾滿我龍族長老鮮血的外人,在此越俎代庖,肆意殺戮!”
她的目光銳利如刀,直射喬安,字句清晰,擲地有聲。
“喬安!你當著少主和雙方族人的面,不問青紅皂白,直接下此殺手!
你究竟是何居心?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,非要挑起龍族與黑炎蛇族的全面戰(zhàn)爭,你才滿意?!”
“你口口聲聲說是救人,但你這般魯莽行徑,與殺人何異?!
你將我龍族置于何地?將少主置于何地?!”
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,瞬間將所有的矛盾焦點,從黑炎蛇族的暴行,轉移到了喬安“擅自”殺人的舉動上。
原本還對喬安抱有感激之情的龍族眾人,聞言也不禁露出了遲疑和思索的神色。
是啊,雖然喬安救人是事實,但她如此干脆地殺了黑炎蛇的人,確實可能激化矛盾。
給龍族帶來更大的麻煩…
而且,她畢竟是個外人,還是個有前科的外人。
沈珍珠成功地利用了對喬安的不信任和當前局勢的擔憂,將喬安推到了風口浪尖。
她緊緊盯著沈聽言,等待著他的反應。
是順勢斥責喬安,平息事端?
還是不顧一切地維護她?
現場的氣氛,因為沈珍珠的這一番話,再次變得微妙而緊張起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在沈聽言和喬安之間來回掃視。
喬安感受到那匯聚而來的、充滿懷疑和審視的目光。
嘴角卻勾起了一抹極淡的、帶著嘲諷的弧度。她看向沈珍珠,眼神清亮,毫無懼色。
沈聽言終于動了。
他緩緩側過頭,冰寒的目光先是落在沈珍珠身上,那眼神深邃得讓她心頭莫名一緊。
“你們的意思是,自己的同族被凌辱,你們袖手旁觀還反過來責怪保護了同族的人???”
沈聽言的聲音并不高亢,卻像一道冰冷的泉水。
瞬間澆滅了場中因沈珍珠挑撥而升騰起的嘈雜與質疑。
他沒有看喬安,也沒有看那哭泣的女子,陰沉的瞳孔如同最精準的標尺。
緩緩掃過在場那些面露遲疑、甚至隱隱對喬安生出埋怨的龍族族人。
“所以,在你們看來。”
他開口,每個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盤。
“當同族受辱,瀕臨絕境時,袖手旁觀是明智。
而當有人不惜沾染血腥,出手護住了你們本該守護的同族時。
事后反過來指責她魯莽、多事,才是顧全大局?”
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,但話語里的鋒芒卻刺得許多人下意識地低下了頭,不敢與他對視。
方才那黑炎蛇族人行兇時,他們在哪里?
恐懼、猶豫、或者干脆躲藏?
若非那個他們懷疑的“外人”出手,此刻同族姐妹早已受辱殞命!
沈珍珠被他這句話問得身形一僵,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。
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瞼,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,藏在袖中的拳頭死死攥緊,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。
一股火辣辣的羞恥感灼燒著她的臉頰和內心。
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話有多么卑鄙,多么顛倒黑白?
將屠刀指向施暴者需要勇氣,而將矛頭對準保護者,只需要一點卑劣的私心。
可是,爺爺的計劃,龍族那虛無縹緲卻可能帶來無上力量的神源。
像沉重的枷鎖,拖著她向深淵滑去。
“不是的!不是喬小姐的錯!”
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靜默中,那個原本縮在角落、瑟瑟發(fā)抖的龍族女子,不知從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氣。
她猛地掙脫了攙扶她的人,踉蹌著沖到人群前方,盡管臉色依舊蒼白,身體還在顫抖。
但她挺直了脊背,淚眼婆娑卻目光堅定地對著自己的同族們大聲喊道。
“你們不許責怪喬小姐!她是我的恩人!
當時,當時沒有一個人敢過來幫我。
是喬小姐!是她不顧危險救了我!”
她的聲音帶著哭腔,卻異常清晰。
“我不怪你們,不怪你們當時不敢出來,我害怕,我知道大家都害怕,可是!”
她猛地抬手,指向對面一臉看好戲模樣的黑炎蛇族人,聲音因激動而尖銳。
“明明做錯事的是他們!欺辱我們的是他們!
搶占我們靈脈的是他們!
為什么…為什么現在反而要責怪幫了我的人?!
這到底是什么道理?!”
她說完,猛地轉過頭,目光直直地投向臉色難看的沈珍珠,那眼神里充滿了不解、失望,甚至還有一絲被背叛的痛楚。
“珍珠小姐,您以前不是這樣的。
您以前最是明辨是非,嫉惡如仇…
為什么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話?您到底是怎么了?”
這一連串的質問,如同一個個響亮的耳光,扇在了沈珍珠的臉上,也扇在了許多沉默的龍族人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