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何月容今天過來,還有一件事要問林潯,“嫂子,你要不要買點布?”
“布?”
這要是之前,林潯是不怎么需要的,畢竟她的衣服都是呂毓芝在京市給她買好了寄過來的,而霍儼州除了軍裝就是軍裝,部隊就給解決了,不用自己另外準備。
可現(xiàn)在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,剛生下來的小孩屬于一天一個樣,衣服頂多穿幾個月就不合身了,經(jīng)常要換,買成衣就太不劃算了,最好是能買布料回來,請針線活好的軍嫂幫忙做,只要出個手工費就行,要便宜多了。
另外還有尿布、被套這些,都要預備上,正是需要用布的時候,所以何月容這話簡直問道林潯心坎里去了。
“我也想買,但現(xiàn)在手頭上都沒多少布票,我和霍儼州打算再攢攢,之后看看能不能找人換一點?!?/p>
林潯以為何月容這么問,是她手里有多余的布料。
何月容搖了搖頭:“沒有,都用光了?!彼笆怯械模懒譂言械南⒑?,她就把全部的布票用光了,讓她娘幫忙縫兩床麒麟被。
但她不打算提前說,免得嫂子不肯收,等到孩子快生時,再送過去。
“我說的布,是不用票的,就是服裝廠出來的一些瑕疵布,嫂子你要買點嗎?”
瑕疵布可是這年頭的緊俏貨,也就是布料上面的花色或者顏色不對,布料本身沒問題,但拿出來賣不僅不要票,還特別便宜,一般只有供銷社服務(wù)員的親戚才有辦法弄到手。
何月容這么說,林潯立馬就心動了,不過何月容說賣布料的那個人在村子里,現(xiàn)在天色不早了,等明天中午再去。
“行?!绷譂『退s好,到了晚上,就坐在床上數(shù)錢,她打算多帶點錢過去,只要布質(zhì)量過得去,到時候能買多少買多少。
“除了兩個寶寶的,還有安安,小燕,都可以做兩件衣服……”
霍儼州洗完澡進來,看到林潯拿著本子在自言自語,他走過去剛想問在算什么時,突然林潯“哎喲”了一聲。
“怎么了?”霍儼州如臨大敵。
“腿,腿好疼!”林潯眉頭緊皺,突如其來的小腿抽筋,痛得她腰都直不起來了。
“是這里嗎?”霍儼州之前就聽金大夫說過孕婦會抽筋,嚴重的還會在床上疼得直打滾,所以他一早就學了按摩的手法,捏著林潯的小腿就幫她揉了起來。
“??!不行不行!太痛了!”林潯也沒想到會這么痛,跟腿抽筋比起來,她突然覺得之前的害喜反胃都沒那么難受了。
霍儼州想了想,撂下一句“媳婦你等等我。”就快步走出了房間。
很快,他端了一盆微微燙的熱水進來,先把林潯的腳放進去,然后開始力道適中地按摩她的小腿肚。
林潯之前每天都要泡腳,但后來天氣越來越熱,她就有些不樂意了,這會兒不知道是熱水的功勞,還是霍儼州按摩的手法,慢慢地,腿就沒那么疼了。
她剛想讓霍儼州不用按了,突然看到男人嘆了口氣,她疑惑道:“怎么了?累了?”
“不是,我是在想,肚子里的這兩個這么折騰你,肯定很淘氣,該不會兩個都是兒子吧?”
自從上次安安和小燕,一個說林潯肚子里的是妹妹,一個說是弟弟后,霍儼州就做起了美夢,他覺得小孩說這些都很準的,指不定他媳婦懷的是龍鳳胎呢。
但現(xiàn)在看到林潯又是孕吐,又是抽筋的,被折騰得這么難受,他就有些不確定了,該不會兩個都是混小子吧?
林潯笑道:“你還不喜歡兒子?”現(xiàn)在的人不都重男輕女嗎?
霍儼州搖搖頭,又點點頭:“比起兒子,我更喜歡閨女。”
他雖然是第一次當爸,但他年紀不小了,在他之前,很多戰(zhàn)友都結(jié)婚生子了,霍儼州一個個觀察過來,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,但凡是生了兒子的,每天都被氣得暴跳如雷,頭頂都快要被氣禿了。
而生了閨女的就不一樣了,閨女又懂事又可愛,比那些混小子省事多了。
但他轉(zhuǎn)頭一想,都說男孩像媽媽,女孩像爸爸,能有兩個長得像林潯的兒子也挺好的。
“不過他們兩這么淘氣,天天折騰你,不管是閨女還是兒子,等出來了我都要揍屁股。”霍儼州陰沉沉對著林潯的肚子道。
林潯捂著肚子,拍了他一巴掌:“別這么兇,小心孩子聽到了以后不愛搭理你?!?/p>
霍儼州本來就長得兇,家具區(qū)的小孩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,要是以后寶寶生下來了,也這么怕這個爹,那她怎么辦?
一個人伺候兩個奶娃娃,她只能累死!
她早就想好了,現(xiàn)在懷孩子這么累,等到生下來后,除了喂奶以外,換尿布、洗澡、哄睡這些,她要全交給霍儼州,可不能讓他當個甩手掌柜。
她把霍儼州粗糲的大手蓋在自己的肚皮上,“你要這么說:寶寶乖,爸爸特別愛你們,特別期待你們的到來,等你們出來了,爸爸一定好好照顧你們,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委屈?!?/p>
霍儼州:“……媳婦,我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。”
林潯瞪了他一眼,咬牙切齒:“你說不說!”
屈服于媳婦的威嚴之下,霍儼州只要一邊摸著肚子,一邊說了出來,不過他顯然沒有林潯那種溫柔的天賦,這么溫情十足的話,說出來沒有感情,全是威脅。
林潯拍開他的手:“還是要好好練習一下。從明天開始,咱們每天晚上都來一遍,務(wù)必要拉近你這個當?shù)?,和孩子的距離?!?/p>
每天?這簡直是晴天霹靂!
霍儼州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但他又不敢反駁自家媳婦,想了想,第二天他就從辦公室找了一份《軍隊紀律綱要》出來,在林潯目瞪口呆的震撼下,他認真道:
“媳婦,你想要他們聽我的話,其實不用這么復雜,從今天開始我會以一個戰(zhàn)士的標準來嚴格要求他們,放心,到時候他們就會像團里的小戰(zhàn)士一樣,我說東他們絕對不敢往西!”
林潯:“……”行吧,以后你可千萬別跟我哭孩子為什么不喜歡你。
第二天中午休息,林潯和何月容就去了村里買布料。
就是何月容娘家的那個村子,聽她說,這個人之前在市里的紡織廠上班,還做了廠長的上門女婿,所以廠里的瑕疵布都給了他。
這次帶回村子里賣,是因為現(xiàn)在不能做生意,他又不想去黑市,村子里要隱蔽很多。
等到林潯兩人過去的時候,院子里已經(jīng)聚了很多人了,村民、公社的、軍嫂們都來了,全是過來買布料的。
賣布料的那個男人相貌一般,但人很會說話,讓自己媳婦招待其他人,對著軍嫂們道:“之前我老爹就是被軍人同志救了,不然就沒有我了,我這個人感恩,所以特意給你們留的是比較好的布料,你們看看怎么樣?”
軍嫂們被他這番話哄得花枝招展的,林潯卻皺了皺眉,她總感覺這人有些奇怪。
“嫂子,快,你看這個碎花布好看不?給你的小閨女和小燕都能做衣裳?!焙卧氯葸f了一塊布料過來。
林潯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布料很柔軟,比供銷社賣的布要軟和很多,但是有些發(fā)白,看起來舊舊的。
賣衣服的男人就笑道:“嫂子這就是你不懂了,像這種瑕疵布,它沒有漿洗過,自然不會發(fā)硬,發(fā)白也是因為放得太久了。但你看看這花色,多好看呀,供銷社哪有這么便宜又好看的花布賣?”
他這么一說,大家選得更起勁了,還有一個軍嫂問林潯要不要那塊碎花布,不要的話就給她。
“行,給你吧。”林潯拉了何月容一把,“我想方便一下,你帶我去你家里吧?!?/p>
何月容以為她真是想上廁所憋不住了,牽著林潯就要往何家走,但剛出院子門,林潯就停下腳步道:“我還是覺得那些布料有點怪,給我的感覺不好,月容,你也別買了吧?!?/p>
何月容有些遲疑,這些布料不要票,價格還比供銷社的便宜一半,而且花色確實很好看,是他們這邊從來沒有過的。
但她知道林潯不是空穴來風的性子,而且她這么久跟著嫂子走,就從來沒錯過,所以即便再不舍,她還是點點頭:
“行,那咱們先回去吧,這天氣太熱了。”
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,熱得連樹上的知了都不愿意叫了,林潯懷疑現(xiàn)在都快有四十度了。
她寫了張藥方,讓何月容吩咐食堂煮飯的阿姨,熬成藥湯給員工們喝,這種就是去暑氣的,飼料廠雖然通風,但這種氣溫下,風都是熱風,越吹越熱。
而且現(xiàn)在又沒有風扇空調(diào)之類的,大家在車間里干活,熱的衣服都能滴水了,還是熬點去暑氣的藥喝一喝才行。
不僅是人,牲畜也是同樣如此。
她現(xiàn)在肚子大了,不方便在草原上奔波,同樣寫了張給牲畜的藥方,讓獸醫(yī)站的同事們帶到各個牧區(qū)和農(nóng)場,囑咐牧民們早晚都喂牛羊喝一碗,過了十一點,就不要把它們放出來了,待在庇蔭處至少等到兩點再出來。
忙完這些后,林潯就去了學校。
霍南溪轉(zhuǎn)正的事終于忙完了,林潯想著學校宿舍又小又悶,太熱了,就讓她搬到家里來,霍南溪上次答應了,今天林潯騎著騾車過來給她搬行李。
但走到學校門口,卻發(fā)現(xiàn)站在那里的不止霍南溪一人,還有,“嚴營長?好巧,你怎么在這?”
霍南溪搶先道:“嫂子,嚴營長是過來幫我搬家的,他樂于助人,怕我拿不動東西,二哥會擔心,就來給我?guī)兔α??!?/p>
霍南溪那天從軍區(qū)離開,在路邊正好碰到嚴翔,嚴翔問她最近怎么樣了。
霍南溪雖然現(xiàn)在對男同志比較反感,但嚴翔好歹救過她的命,她還是很感激他的,就隨口說了句自己要轉(zhuǎn)正了,又說過段時間搬家。
嚴翔問她搬到哪里去后,就主動要求給她幫忙,霍南溪推脫說不用,他卻道:“霍哥平日里幫我那么多,我也沒什么好報答他的,給你幫幫忙,他也好放心些?!?/p>
霍南溪知道他和二哥關(guān)系好,聽到他這么說了,也不好再拒絕了。
林潯瞇了瞇眼,有些想笑:“是嗎?”
怕霍儼州擔心?沒想到嚴營長看上去濃眉大眼,特別正直的樣子,這么會找借口呢。
不過這都是他們之間的事,林潯對嚴翔印象不錯,也就看破不戳破,“那行吧,快把東西拿上來,待會兒蚊子就多了?!?/p>
霍南溪行李不多,一袋衣服一袋書,還有些生活用品,放在騾車上,三個人一起回去。
等到了家門口,嚴翔二話不說,就主動把東西送到了屋里,霍南溪小聲說了句謝謝,林潯看著他額頭上的汗,客氣道:
“先別急著走,喝口水歇一歇吧?!?/p>
嚴翔點點頭,沉聲道:“那就麻煩嫂子了?!?/p>
嚴翔不是第一次來這邊的,之前霍南溪還沒找到時,他來過幾次給霍儼州傳消息,可每次過來基本說完就走。
好不容易留下來喝口水吧,也是跟牛飲一樣,咕嚕咕嚕一大口喝完,一擦嘴,洗完杯子說句謝謝就走了。
屬于那種又有素質(zhì)又特別見外的那種。
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,端著杯子坐在堂屋里,喝了快二十分鐘了,也沒把水喝完,在院子里玩的小燕,偷偷和安安咬耳朵:
“安安哥哥,你說嚴叔叔的杯子是孫大圣的紫金葫蘆嗎?里面的水根本喝不完?!?/p>
安安十分認真地搖了搖頭:“我覺得嚴叔叔應該是在等爸爸回來,有事跟他說吧?”
林潯從旁邊經(jīng)過,心想什么等爸爸,分明是這個嚴營長開竅了,決定發(fā)起行動了。
她走過去,笑了笑道:“嚴營長,這個點了,要不然留下來吃頓飯吧?”
往常喝口水都嫌打攪的嚴翔,此時不僅不拒絕,還如釋重負的放下了杯子,好像已經(jīng)等這句話很久了:“那就麻煩嫂子了,我來給你幫忙!”
林潯擺擺手:“不用,就弄兩個涼菜而已,其他菜你們霍團長會買回來的?!?/p>
于是等到霍儼州拿著飯盒回來,就看到自家屋子里,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正正襟危坐著,他還以為自己出現(xiàn)了幻覺:“你怎么在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