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體不健全的人,脾氣自然好不到哪里去,徐志成只是平常裝得文質彬彬,但其實性格十分陰鷙。
此時,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。
聲嘶力竭地吼道:“如果不是你爭強好勝,想耍威風,要我去借小汽車,我們怎么會這么狼狽?如果不是你瞎了眼,說林潯和熊主任有一腿,我又怎么會費盡心思把喜宴安排在今天?”
“你去外面看看有多少人在笑話我們?都是因為你,我的臉全都丟盡了!”
袁雅晴也有些生氣了,是,沒弄清楚林潯和熊主任的關系,是她的不對,但徐志成憑什么把所有的錯都怪在她身上?
“難道是我想要車子壞在路上的嗎?都是因為你舍不得錢,你要是租質量好點的車,會變成現(xiàn)在這樣嗎?”
“你!”見她竟然還敢反過來怪自己,徐志成更怒了。
仿佛嫌這里不夠亂似的,門口有人大喊道:“徐大夫,出大事了!”
這會兒喜宴已經(jīng)散了,但還有人沒走,雖然徐家的菜色不怎么樣,但至少有免費的熱水喝,有幾個愛占小便宜的老太太們就留了下來,想著多喝點熱水,可以給家里省點柴火。
結果一杯熱水下肚,突然有人喊肚子疼,還不止一個,所有人都開始上吐下瀉的。
大家開始還以為是水的問題,但很快,有些已經(jīng)回了家,沒有留下來喝熱水的人也開始肚子疼了,前后不到半個小時,醫(yī)院的走廊里就擠滿了人。
隨著人越來越很多,很快就有軍嫂發(fā)現(xiàn)了不對勁,怎么喊肚子疼的全是去徐家吃了喜宴的?
喜宴是在食堂辦的,司務長生怕是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紕漏,趕緊讓人回食堂,把徐家剩下的菜拿來了醫(yī)院。
軍區(qū)醫(yī)院是整個西北最先進的醫(yī)院,雖然比不上京市那邊的,但簡單的化驗儀器還是有的。司務長自討腰包把菜送去化驗,很快,結果出來了——
徐家喜宴上的羊肉早已經(jīng)變質了!
頓時,所有人都怒了,大家怎么都想不到,好好的來吃頓喜宴,不僅賠進去了五毛的份子錢,還把自己吃進醫(yī)院了!
眾人的怒氣太大,又有白紙黑字的化驗單擺在那里,蔡金花再也瞞不住了,只能苦著臉承認是自己貪便宜,買了壞掉的羊肉。
這種時候了,蔡金花還在振振有詞:“還不都怪袁雅晴,一開口就要花一百塊辦酒席,又是租小轎車又是給聘禮的,就算家里有金山也抵不住她這么敗??!我就想著省點錢,而且現(xiàn)在天氣冷,肉沒那么容易壞,就買了便宜的羊肉……”
“你們真是喪了良心!把我們都害得進了醫(yī)院,就不怕遭雷劈嗎!”
“我不管,這事必須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,不然我們就公安局見!”
“難怪林潯一定要離婚,就這樣的男人,比得過霍團長一根手指嗎?”
一句句的話簡直像刀子一樣狠狠地插進了徐志成的心里,但是他再生氣也沒辦法,只能一邊腆著臉道歉,一邊賠錢。
最后不僅要承擔所有人的醫(yī)藥費,把禮金賠回去了,還要倒貼錢。
看著這混亂不堪的現(xiàn)場,袁雅晴終于忍不住了,崩潰地哭了出來。
今天可是她結婚的日子?。槭裁催@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樣??!
……
林潯還不知道醫(yī)院里的鬧劇,這會兒她已經(jīng)到了家屬區(qū)。
西北軍區(qū)大,軍人多,家屬區(qū)的面積也廣,不僅有軍屬,還有軍區(qū)醫(yī)院和學校的家屬也能住。
這里的建筑都是單層的平房,外面帶著矮墻,院子里的位置不算寬廣,但是種一些蔥蒜之類的蔬菜還是可以的。
霍儼州的軍銜高,分到的房子不僅比周圍的房屋更新一些,臥室還是有火墻的。
一聽這話,林潯開心極了,她這些天住在招待所里最喜歡的就是那面火墻了,就像后世的暖氣片一樣,燒燃后整間屋子都暖和起來了。
他們剛到家,霍儼州找得送東西的人也來了,因為東西太多,一共分成了兩撥。
首先放在招待所的那些行李,什么鍋碗瓢盆、火爐被褥之類的,接著又來了一車,上面放著的剛從百貨大樓拉來的家具。
不管是什么,都是些頂好的東西,尤其是呂毓芝花高價定制的家具,雕花精致、做工講究。
就連吃飯的桌子都顯得特別有檔次,更別提那帶著大鏡子的衣柜了,京市剛流行的款式,家屬區(qū)這些人還從來沒見過!
眾人剛從食堂回來,還沒從霍家迎親、喜宴的排場中回過神來,這會兒又看到那一車又一車的好東西,眼睛都看直了。
“林潯運氣也太好了吧,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,憑什么??!”
“除了臉好看,她還有什么別的本事嗎?”
有人羨慕也有人嫉妒,但因為霍儼州對蔡金花的態(tài)度擺在那里,大家都不敢觸霉頭,心里有再多的話都只能憋著。
林潯本來就不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,這些人嫉妒又怎么樣,她又不會因為別人嫉妒就不敢過好日子。
這些人越是眼紅,她就越要把日子過好、過舒坦!
所以她看著煥然一新的家,不僅心里美滋滋的,還提議道:“媽,我去供銷社買點肉吧,咱們晚上吃點好的,就當是暖房宴了!”
呂毓芝擺擺手:“外面太冷了,讓霍儼州去,小潯你來,咱們看看家具怎么擺好看。”
霍儼州拿起軍帽,“那你和媽在家,我去去就回?!?/p>
“好。”林潯怕霍儼州不會買,還特意叮囑道,“記得買肥瘦相間的,咱們吃羊肉鍋子?!?/p>
中午來的領導太多了,她和霍儼州忙著敬酒,沒吃多少,晚上吃點熱乎的,睡覺都暖和些。
供銷社在家屬區(qū)外,離醫(yī)院不遠,袁雅晴從醫(yī)院出來的時候,正好碰到霍儼州提著一塊羊腿往回走。
看著霍儼州挺拔的身姿,袁雅晴滿臉扭曲。
醫(yī)院的人太多了,一路走來,她不僅聽到了眾人對今天婚宴的討論,還聽到那些人說霍儼州給林潯買了一大堆的東西,全是從縣城的百貨大樓定制的。
這一刻,哪怕知道自己嫁的是未來首富,袁雅晴都忍不住嫉妒了。
憑什么?林潯一個破鞋,憑什么這么風光?這些明明都應該屬于她袁雅晴才對!
結果自己這一地雞毛,累得精疲力盡,而林潯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,用著上好的家具,連肉都是霍儼州這個團長給她買回去的!
如此懸殊的差距,叫她怎么能不嫉妒!
不過很快,袁雅晴就平復了心情,因為她知道,霍儼州風光不了多久了。
霍家位高權重,從霍儼州的爺爺開始,就立下了赫赫戰(zhàn)功,而且霍家家教嚴,后代更是一個比一個爭氣。
霍老爺子一共兩個兒子,長子從軍,在戰(zhàn)場上沖鋒陷陣、功勛卓著;次子從文,是國家秘密研究基地的科研人才。
長子一共有三個孩子,霍儼州排第二,他在部隊的功績和地位自不必說,霍大哥是公安部門的骨干,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副局長的位置,霍小妹從小聰明機智,如果一切順利,她將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翻譯官。
但問題是,“順利”兩個字,對霍家來說實在太難了。
霍小叔在回京市結婚前夕,于一場意外爆炸中身亡;
霍大哥在一場緝毒行動中被犯人撞斷了雙腿,霍大嫂當場殞命,兩人唯一的女兒也因為毒販的報復,至今下落不明;
霍小妹假期旅游時,突發(fā)意外,有人說她已經(jīng)死了,有人說她掉下了懸崖,霍家耗盡人力物力找了將近十年,一無所獲……
悲劇一件接一件地發(fā)生,當時呂毓芝甚至想直接隨孩子去了,但霍家的頂梁柱,霍儼州的父親,率先受不了打擊,舊病復發(fā),中風去世。
誰都想不到,短短幾年的時間,昔日無比風光的霍家會變成現(xiàn)在這樣。不管誰提起,都要嘆息一聲“不幸”。
是真的太不幸了,甚至有人忍不住想,是不是霍家有人的命數(shù)太硬,把家里人都給克死了?
這事實在太過震驚,即便師長下了令不許所有人討論,在軍區(qū)還是鬧得人盡皆知,畢竟管天管地,你也管不了別人的嘴啊。
所以很多人都在猜,林潯和霍儼州結婚,是不是為了沖喜,因為聽說京市里,霍老爺子的身體開始越來越不好了。
但是,找林潯一個離了婚,還不能生育的女人來沖喜,這也太奇怪了吧?
甚至還有人討論:“哎,你們說,到時候究竟是林潯不能生,先被霍家給休了,還是霍家先把她給克死了?”
但袁雅晴知道,按照上一世的軌跡,死的人其實是呂毓芝。
上一世,呂毓芝同樣來了部隊,因為霍老爺子從前的舊部下來了信,說有人看到綁架霍家小孫女,也就是霍大哥女兒的毒販,曾經(jīng)來過西北。
這些年,哪怕可能性再小,霍家也沒有停止尋找霍小妹和小孫女的蹤跡,好不容易有了消息,呂毓芝連忙趕來西北,就是為了把這件事告訴霍儼州。
至于為什么不在電話里說,也是因為霍家雖然衰退了,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加上霍家曾經(jīng)太過耀眼,擋了不少人的路,電話很可能會被監(jiān)聽,一旦消息傳出去,就會被有心人利用。
這些年,已經(jīng)出來了太多假冒事件。
呂毓芝只能親自來西北,在回去的路上,火車突然脫軌,整節(jié)車廂掉落懸崖,無一生還。
袁雅晴之所以會對這個消息記憶猶新,也是因為這個新聞太過震驚了,報道出來的時候,農(nóng)場所有人都自動默哀三分鐘。
她還聽說這件事后,霍儼州就離開了西北軍區(qū),回了京市,不久,霍老爺子身亡,整個霍家只剩下霍儼州和他斷腿的大哥,霍儼州終身未娶,霍小妹和小孫女也再也沒有找到。
雖然霍儼州這輩子結了婚,但袁雅晴認為這只是自己重生后的蝴蝶效應,根本改變不了別的事的走向。
呂毓芝還是會死。
算算時間,呂毓芝應該是明天晚上的火車,她一死,那所有人都會以為,林潯嫁進霍家的第二天,就克死了自己的婆婆。
再加上林潯不能生育的罪名,那她不僅會成為家屬區(qū)的過街老鼠,人人喊打,估計霍家也容不下她!
只要林潯倒霉了,那到時候誰還會記得他們今天的丑聞?是,她袁雅晴今天確實丟了臉,但至少也比克死人的林潯要好吧?
想到這,袁雅晴抑郁了一天的心情終于松快了,臉上出現(xiàn)了久違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