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徽子“噗通”一聲跪在殿外,雙手高舉著一封插著紅色羽毛,代表著最高緊急軍情的信函:“師父,是八百里加急!”
“邊境軍報,驍騎參領周鈺溪周小將軍親手所書!”
李常德不敢耽擱,立刻從小徽子手中接過信函,快步呈到御案上。
大周與匈奴之間的戰(zhàn)事,已持續(xù)了一年零四個月之久。
并非大周兵力不濟,實則是匈奴人太過狡詐,慣用游擊戰(zhàn)術。每逢戰(zhàn)事不利,他們便迅速化整為零,遁入茫茫草原深處。
匈奴生于草原,長于草原,對地形了如指掌。
而大周將士雖勇猛,卻難以適應草原惡劣多變的環(huán)境,更不熟悉復雜的地貌。導致屢次追擊無功而返,始終未能將匈奴主力徹底殲滅。
不過總體而言,這場曠日持久的戰(zhàn)爭,大周始終占據(jù)上風。
在周鈺溪和周鈺時等年輕將領的奮勇拼殺下,已成功將先帝時期被匈奴鐵蹄奪去的數(shù)座邊陲城池,一一收復。
戰(zhàn)局雖還未結束,但勝利的天平已明顯傾向大周。
此刻這封突如其來的加急軍報,是吉是兇?
南宮玄羽修長的手指拆開火漆,取出里面的信紙,目光迅速掃過上面的字跡。
起初,他神情沉穩(wěn)。
但隨著目光下移,帝王的眉頭竟緩緩舒展開來,深邃的眼眸中漾開了一絲笑意。
南宮玄羽雖未說話,但驟然舒展開的眉宇,和眼底難以掩飾的暢快,都表明了龍顏大悅!
詹巍然和李常德雖不知道急報上寫了什么,卻將帝王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。
兩人心中皆十分好奇,不知這封急報究竟帶來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,竟能讓陛下在剛剛處理完逆王之事后,瞬間轉換心境。
南宮玄羽緩緩放下軍報,抬起眼,目光重新落在了詹巍然身上,回到了之前的話題:“云安身為長公主,不識大體,不辨忠奸,私藏逆犯,其行可鄙?!?/p>
然而……帝王接下來的話,讓詹巍然和李常德都是一怔。
“但念其年幼無知,只是受逆犯蒙蔽,且終究未釀成更大禍事。即日起,命她在長公主府閉門思過,無朕旨意,不得踏出府門半步。一應份例減半,讓她好好反??!”
閉門思過,份例減半?
就這么簡單?!
不賜死就算了,居然連褫奪封號都沒有?!
這樣的懲罰,對于一位勾結謀逆重犯的長公主而言,實在是輕飄飄得不可思議!
簡直如同兒戲!
這與陛下平日處置此類事件時,鐵血無情的手段,大相徑庭!
詹巍然眼中滿是詫異。
但他深知陛下心思深沉,絕非心軟之人,此舉必有深意。
他壓下心中疑惑,躬身應道:“末將遵旨!”
李常德也是心頭劇震,垂下眼簾掩蓋住了眼中的波瀾。
他伺候陛下多年,太了解陛下的性子了。云安長公主此番作為,按常理,陛下絕不會留她性命。
如今這般輕拿輕放……
兩人的目光,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御案上,那封剛剛送來的邊境急報上。
是因為它嗎?
急報究竟帶來了怎樣石破天驚的消息,竟能讓陛下在盛怒之下,突然改變了對云安長公主的判決?
……
云安長公主府。
她獨自坐在梳妝臺前,換上了一身最喜愛的,也最華麗的宮裝。
緋紅色的織金錦緞,裙擺上用七彩絲線繡著大朵的芍藥,華美奪目。
烏黑的長發(fā)一絲不茍地梳成了雍容的高髻,戴上了整套赤金點翠頭面。珠翠環(huán)繞,熠熠生輝。
云安長公主還精心描摹眉眼,涂上了鮮艷的口脂。
然而……這身極致華麗的裝扮,更襯出她眼底的死灰之色。
清陽當初犯的錯還沒有她嚴重,都被皇兄毫不留情地賜死了。
她如今可是窩藏、幫助逆王的反賊同黨啊……
想到清陽長公主的下場,云安長公主幾乎可以預見自己的結局。
一杯鴆酒,或是一條白綾,由宮中內侍面無表情地送來,了結她糊涂而可笑的一生。
她知道,皇兄對待阻礙皇權的人,從不手軟,無論對方是誰……
云安長公主并不怎么懼怕死亡。
從決定幫助八哥的那一刻起,她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。
她唯一感到深深愧疚的,是她的外祖家。
那些遠房的親戚什么都不知道,只是被她以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蒙騙,提供了些許微不足道的幫助。
若因此被牽連,她真是萬死難辭其咎……
希望皇兄不要太過遷怒他們,她一人做事一人當。
云安長公主起身走到書案前,提起筆開始寫遺書。
她在遺書里承認了所有罪責,懇求帝王寬恕外祖家,言明一切皆是她一人所為,與他人無關。
做完這一切,云安長公主了卻了最后一樁心事。
她取出了一匹素白如雪的白綾,然后搬來一張圓凳放在房梁下。
與其等著皇兄下旨賜死,背上一個勾結逆黨,被帝王誅殺的污名,還不如她自己了斷,走得干干凈凈。至少……能保留最后一點身為長公主的體面。
是她對不起八哥。
若不是她,八哥或許不會死……
這條命,就當是賠給八哥了吧……
云安長公主用力地將白綾拋過房梁,打了個死結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盛裝華服,卻面色慘白的自己,深吸一口氣,決然地踩上了圓凳。
冰涼的綢緞貼在脖頸的肌膚上,帶來一陣戰(zhàn)栗。
云安長公主閉上了眼睛,準備踢開腳下的圓凳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——
“長公主!長公主!天大的好消息!天大的好消息啊!”
寢殿外突然傳來了管家激動的呼喊聲,緊接著,殿門被“哐當”一聲推開。
管家沖了進來,臉上老淚縱橫,滿是絕處逢生的狂喜!
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凳子上,脖頸已套入白綾里的云安長公主,嚇得魂飛魄散:“長公主,不可!萬萬不可??!”
“快下來!陛下、陛下開恩了!陛下沒有賜死您??!”
云安長公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,驚得睜開眼睛,腳下的動作也頓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