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借此多得了幾分憐愛,也不足為奇?!?/p>
媚嬪仔細(xì)聽著,心中暗自點頭。
但她覺得蘇清禾帶來的威脅,更多在于那副皮囊和運氣,而非心機(jī)、手段。
媚嬪不以為然道:“堂姐,一個病美人再得寵,終究是空中樓閣。難成大氣候,不足為慮?!?/p>
莊貴妃的目光變得幽深了些:“這話不無道理,也正是本宮想跟你說的。更需要留心的,是另外兩位?!?/p>
“秦嬪的父親乃封疆大吏,性子明快,自有她的動人之處?!?/p>
“謝嬪乃謝閣老嫡孫女,清流典范,孤高冷傲,也別有一番風(fēng)骨?!?/p>
“她們二人家世顯赫,品貌出眾,如今看來很得陛下歡心。若讓兩人就此在后宮站穩(wěn)了腳跟,日后……怕是會擋了你的路?!?/p>
說到這里,莊貴妃目光灼灼地看向媚嬪:“妹妹,你需明白,如今我們莊家的處境并非高枕無憂?!?/p>
“上有皇貴妃圣眷正濃,穩(wěn)坐釣魚臺;下有這些家世、品貌皆不俗的新人虎視眈眈,企圖分一杯羹。”
“我們姐妹二人同出一門,血脈相連,在深宮之中便是一體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?!?/p>
“若不能及早謀劃,只怕日后……將會處境維艱?!?/p>
媚嬪心中雪亮。
堂姐這是要和她聯(lián)手,對付潛在的威脅了。
她順著話頭,輕聲試探道:“堂姐的意思是……我們需得先對秦嬪或謝嬪出手?”
莊貴妃聞言,臉上立刻浮現(xiàn)出悲憫的神色,連連搖頭:“這話可不能亂說?!?/p>
“我等后宮妃嬪,當(dāng)以和睦為要,謹(jǐn)守婦德,豈能行那等傷天害理,戕害姐妹之事?佛祖在上,可是要怪罪的?!?/p>
說這話的時候,她捻動佛珠的動作加快了些,一副誠心禮佛,不忍殺生的模樣。
媚嬪看著莊貴妃這副做派,心中冷笑。
她太了解自己這位堂姐了,表面吃齋念佛,悲天憫人,實則心思比誰都狠毒。
堂姐既然主動提起了秦嬪和謝嬪潛在的威脅,就絕不可能毫無打算。此刻的推拒,不過是慣常的偽裝罷了。
想必堂姐心中早已有了計較,只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,需要一把更好用的刀。
于是,媚嬪也立刻換上了惶恐的表情,連忙道:“是妹妹失言了,堂姐教訓(xùn)得是?!?/p>
“后宮和睦最是要緊,妹妹斷不敢有那般惡念。只是……眼見旁人風(fēng)光,心中難免為堂姐,為我們莊家憂心……”
莊貴妃見媚嬪如此上道,眼底閃過了一絲滿意之色,語氣重新變得溫和:“你有這份心便好?!?/p>
“有些事強(qiáng)求不得,也急不得?;蛟S只是時機(jī)未到;又或許園子里的花開得艷了,總會招來蜂蝶,難免會互相爭搶陽光雨露?!?/p>
“優(yōu)勝劣汰,皆是自然之理。”
莊貴妃的話說得云山霧罩,充滿了禪機(jī),但媚嬪已然聽懂。
堂姐不會親自出手,她在等待,或者說引導(dǎo),讓其他人去對付秦嬪和謝嬪。
媚嬪恭敬地低下頭,掩去眸中閃爍的精光:“堂姐通透,妹妹受教了?!?/p>
既然堂姐已有計謀,那她便只需耐心等待,適時配合即可。
深宮之中,有時候不動,比妄動更需要智慧。
接下來,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,媚嬪便起身告退了。
小蔡子輕手輕腳地上前,為莊貴妃換上一盞熱茶,道:“娘娘,奴才瞧著媚嬪娘娘是個極通透伶俐的人,一點就透?!?/p>
“有她從旁協(xié)助,娘娘您在宮中當(dāng)真是如虎添翼了!”
莊貴妃接過茶盞,淡聲道:“這個助力自然是好的,但在宮里子嗣才是根本。”
“本宮只盼著媚嬪能爭氣些,早日懷上龍裔。若能一舉得男,那才算是真正扎下了根?!?/p>
屆時,她們姐妹二人的地位方能更加穩(wěn)固,不怕風(fēng)雨。
小蔡子連連稱“是”,隨即臉上又露出一絲猶豫之色,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莊貴妃眼皮微抬,瞥了他一眼:“有什么話直說便是,在本宮面前吞吞吐吐作甚?”
“娘娘英明。”
小蔡子躬著身子,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“奴才有句話,不知當(dāng)講不當(dāng)講……”
“說出來,絕非是要離間娘娘與媚嬪娘娘的姐妹情分,實在是……實在是全心為娘娘考量?!?/p>
莊貴妃道:“講。”
“是?!?/p>
小蔡子舔了舔嘴唇:“娘娘,媚嬪娘娘如今已是一宮主位,若他日真有幸誕下皇子,按宮規(guī)她是可以親自撫養(yǎng)皇子的?!?/p>
“到那時她有了皇子傍身,又掌一宮之事,萬一……萬一心思活絡(luò)了,不像如今這般事事以娘娘為尊。甚至……甚至起了不該有的念頭,那豈不是……”
小蔡子的話沒有說完,但心中的擔(dān)憂顯而易見。
怕媚嬪羽翼豐滿后脫離掌控,甚至反噬莊貴妃。
莊貴妃聽著,臉上悲天憫人的笑意反而深了些許。
她并未動怒,也不驚訝,因為小蔡子所說的,早就在她的預(yù)料之中。
“你的顧慮,本宮知曉?!?/p>
莊貴妃篤定道:“只是你未免太小看本宮,也太小看莊家了?!?/p>
“媚嬪能坐上一宮主位,是因為本宮需要她坐上去。她能有今日,離不開莊家的扶持,也離不開本宮在背后的打點?!?/p>
“宮里的路看似是她自己走的,可哪一步,底下沒有本宮鋪好的石子?”
心大了?那也要看媚嬪有沒有那個本事,跳出她的手掌心。
若是連自己府里送進(jìn)來的人,她都拿捏不住,那她這個貴妃之位豈不是白坐了?
小蔡子聞言心頭一凜,立刻明白了莊貴妃底氣,連忙躬身道:“是奴才愚鈍,思慮不周。”
“娘娘深謀遠(yuǎn)慮,自是萬全?!?/p>
莊貴妃不再多言,重新拿起了佛珠。
她從未擔(dān)心過媚嬪脫離掌控。
一顆精心挑選的棋子,若不能牢牢握在手中,便失去了作為棋子的價值。
而如何讓棋子既能發(fā)揮效用,又不脫軌,莊貴妃自有手段。
后宮從來不是單靠帝王恩寵,就能橫行的地方。盤根錯節(jié)的勢力,無形的牽絆,才是真正的鎖鏈。
媚嬪……終究還是太年輕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