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能在心中嘆息一聲,緩緩松開了手,站起身道:“三姐,該說的我都說了。你好生休息,保重自己?!?/p>
“我府中還有些事,便先告辭了?!?/p>
云安長公主“嗯”了一聲,并未起身相送。
文淑長公主最后看了她一眼,轉(zhuǎn)身離開了這座府邸。
馬車里。
文淑長公主一直強撐的鎮(zhèn)定,終于維持不住了,心中涌起了一陣迷?!?/p>
今日之事,究竟是對是錯?
她無意害三姐,這一點天地可鑒。
將三姐置于險境,非她所愿。皇命之下,她別無選擇。
可若不對三姐透露消息,又如何引出八哥?
讓他繼續(xù)逍遙法外,不知還會策劃出何等禍亂大周江山,危及社稷的陰謀。
于公,文淑長公主希望早日擒獲八哥,以絕后患。
而于私……她亦是真心實意地盼望三姐,能聽進她最后的勸告,不要被虛假的情誼沖昏頭腦,因為一時意氣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。
她希望三姐能平平安安,即便性子驕縱些,也能在京城享受長公主的尊榮。
文淑長公主只能暗暗祈禱,三姐尚存一絲理智,這些風波能早日平息。
……
云安長公主獨自在院子里坐了許久,才緩緩消化掉這些消息。
她不得不承認,自己過去那些堅定的認知,或許真的錯了……
文淑的遭遇讓她明白,一個會派人劫持自己親妹妹,并用如此詭譎手段假死脫身的人,怎么可能是她想象中的純良無辜?
幻想破滅的滋味并不好受……
可不管怎么樣,那畢竟是她的八哥。
就算她知道八哥不是無辜的,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他真的死了。
八哥必須遠遠地離開京城,永遠別再回來,這樣對所有人都好。
但前提是,絕不能讓詹巍然抓住八哥!
否則,假死就會變成真死了……
可云安長公主感到十分無力。
她的母妃出身低微,從前在宮里就不太得寵,連帶著她的外祖家也只是尋常人家,毫無權(quán)勢可言。
根本不像皇貴妃的母家那般,因女兒得寵而雞犬升天,在朝堂里擁有盤根錯節(jié)的力量。
她這個長公主看似尊貴,但能動用的力量,實在少得可憐……
她該怎么辦?
不管怎樣,先去貝葉巷看看。了解一下那里的情況,也比在這里干坐著胡思亂想強。
但今天天色已晚,而且文淑剛來過這里,她就去貝葉巷。傳到皇兄的耳朵里,若是皇兄懷疑文叔將消息透露給她,就不好了。
想到這里,第二天一早,云安長公主才讓人備車。
越靠近貝葉巷,氣氛便越發(fā)不同尋常。
街口被官兵設(shè)了路障,將整片坊市圍得如同鐵桶一般。
巷子內(nèi)外,京兆尹的衙役和詹巍然麾下的精銳禁軍,正在逐戶盤查。
被圍困的百姓們,臉上寫滿了不安和茫然。
他們不知道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大事,要讓他們承受這樣的無妄之災,更不知道提心吊膽的日子,何時才是個頭……
云安長公主的馬車在外面被人攔下了。
她剛掀開車簾,詹巍然便如同早有預料般,大步走了過來。
他一身玄色輕甲,腰佩長刀,對云安長公主抱拳行了一禮:“卑職參見云安長公主!”
“不知長公主駕臨此地,所為何事?”
詹巍然心里跟明鏡似的,面上卻裝作一副不解的模樣。
云安長公主按捺住狂跳的心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,頗為好奇地問道:“本宮原想去郊外賞賞秋景,路過此處,見這里圍了這么多人,就過來看看?!?/p>
“不知發(fā)生了什么事?如此興師動眾的?!?/p>
詹巍然心中冷笑,面上卻依舊恭敬,道:“回長公主,京兆府與卑職正在聯(lián)手捉拿一名朝廷要犯?!?/p>
“此人窮兇極惡,為確保百姓安全,不得不暫時封鎖此地,進行排查?!?/p>
“此地危險,還請長公主速速離開為好,以免被驚擾?!?/p>
他的話說得客氣,但逐客之意明顯。
云安長公主知道詹巍然是皇兄的心腹,精明強干。自己再多停留、詢問,恐怕真會引起他的懷疑,反而壞了事。
她只能按下心中的擔憂,故作恍然地點點頭: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“既然詹統(tǒng)領(lǐng)有公務(wù)在身,本宮便不打擾了?!?/p>
話音落下,云安長公主重新放下車簾,吩咐車夫離開。
馬車很快駛離了這片壓抑的區(qū)域。
車廂內(nèi),云安長公主的手心已是一片冷汗。
看著窗外迅速倒退的街景,她心中的憂慮越發(fā)濃郁。
貝葉巷的看守得如此嚴密,八哥真的能逃出去嗎?
一位金枝玉葉的長公主出現(xiàn)在貝葉巷,本身就充滿了不尋常的意味??吹竭@一幕的百姓,忍不住好奇地討論著。
有兩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人,混在百姓的隊伍里。
一個是面色蠟黃,帶著些病容的中年男子。
一個是低著頭,身材瘦小的婦人。
正是易容改扮后的南宮玄澈和李采容。
聽著周圍人低聲議論著,長公主都好奇來看熱鬧了之類的話,南宮玄澈的眼眸深處,閃過看一絲極難察覺的精光……
跟在他身側(cè)的李采容,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。
她只是一個靠著一手祖?zhèn)鞯囊兹菪g(shù),混飯吃的妝娘,當初在南宮玄澈的威逼、利誘之下上了賊船,哪里想過會卷入謀逆的大禍里!
如今被困在天羅地網(wǎng)中,眼看著身邊的同伙一個個被抓,她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……
“主……主子……”
借著人群的掩護,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,李采容用僅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:“再這樣下去,咱們、咱們遲早會被查出來的!”
“您……您到底有沒有脫身的法子?。俊?/p>
南宮玄澈此刻也是心急如焚,如同熱鍋上的螞蟻。
他苦心經(jīng)營的勢力,在詹巍然這番雷霆搜捕下,幾乎被連根拔起。
如今身邊只剩下這個除了易容,別無他用,還膽小如鼠的李采容。
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堵死了……
云安長公主的出現(xiàn),對走投無路的南宮玄澈來說,無異于一根救命稻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