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朕一寸一寸地查,一筆一筆地核?!?/p>
“若有任何不清楚,不合規(guī)制之處,無論牽扯到誰,一律據(jù)實呈報,不得有誤!”
并州是晉郡王的封地,賦稅收入、人事任免,與晉郡王的利益息息相關(guān)。也是他暗中經(jīng)營勢力,攫取財富的重要途徑。
查稅,看似是針對地方政務(wù),實則是直搗黃龍,要斬斷晉郡王最重要的財源和根基!
戶部那個看起來像財神爺,實則精明無比的尚書,早就對并州的賬目有疑慮。只是以往礙于晉郡王的權(quán)勢,不敢深究。
如今有了帝王明旨,他定然會拿出十二分的精神,把這差事辦得漂漂亮亮。
李常德心頭一凜,立刻領(lǐng)命:“奴才遵旨!”
這一招可謂釜底抽薪。
并州賬目經(jīng)得起查嗎?恐怕未必。
晉郡王在那邊經(jīng)營多年,手腳怎么可能干凈?
一旦查出問題,輕則罰俸削爵,重則……
李常德不敢再想下去。
“還有……”
南宮玄羽踱步到了御案前,手指敲了敲桌面:“之前讓你派人盯著的,那幾個與晉郡王往來密切的官員,證據(jù)收集得如何了?”
李常德恭敬道:“回陛下,其中有受賄的,有徇私的,還有暗中傳遞消息的……證據(jù)基本已經(jīng)齊全了?!?/p>
帝王滿意地點點頭:“時機到了。”
“告訴讓都察院那邊,彈劾晉郡王的奏章,該呈上來了?!?/p>
這是第二步,剪除羽翼。
將晉郡王在朝中的明暗勢力一一拔除,讓他徹底成為孤家寡人。
李常德道:“是!”
“另外……”
南宮玄羽眸中寒光一閃:“郡王府規(guī)制狹小,想必用不了那么多護衛(wèi)?!?/p>
“傳朕旨意,晉郡王府護衛(wèi)裁撤八成,保留必要的儀仗即可。所需銀兩由內(nèi)務(wù)府撥付,算是朕這個做兄長的,對他喬遷之喜的一點‘心意’。”
裁撤護衛(wèi),是明晃晃的削弱晉郡王的自保能力。
名為體恤,實為繳械。
李常德明白,陛下這是要將晉郡王往絕路上逼。
他忍不住提醒道:“陛下,晉郡王那樣心高氣傲,野心勃勃之人,被逼到極致,難保不會狗急跳墻……”
“朕怕的就是他不跳?!?/p>
南宮玄羽冷笑一聲,語氣里充滿了掌控一切的自信:“他若一直龜縮隱忍,朕反倒要費些手腳。一旦他敢跳出來……那便是自尋死路!”
正好給了帝王一個徹底鏟除這個隱患,名正言順的理由。
他就是要逼晉郡王做困獸之斗,讓對方將最后的把柄送到自己手上。
李常德恍然大悟:“奴才明白!”
養(yǎng)心殿的燈火接連數(shù)夜,通明至東方既白。
南宮玄羽埋首于堆積如山的奏折、密報之中,御筆朱批,運籌帷幄。
針對晉郡王的一系列舉措,如同張開的無形大網(wǎng),正一步步收緊……
帝王忙起來,許多天沒有進后宮。
后宮在沈知念的管理下,一切井井有條。
內(nèi)心最不安寧的,就是敦妃了。
她怎能不懼?
那日曲荷園的局,是她一手策劃。
利用冰巧的攀附之心,借助太醫(yī)李樹的手,本想壞了永壽宮的名聲。
可敦妃萬萬沒料到,事情會失控到如此地步,晉郡王竟直接從親王被貶為郡王,聲勢一落千丈!
她更害怕的是,晉郡王會查到她頭上……
直到晉郡王自顧不暇的消息傳來,敦妃那顆懸著的心,才終于微微落下了一些。
……
永壽宮。
小周子沉穩(wěn)道:“……娘娘,奴才查了那兩個在假山路口抬花盆的宮女,確是曲荷園負(fù)責(zé)灑掃的人。那日她們搬花盆路過,表面看來并無不妥?!?/p>
說到這里,他略一停頓,繼續(xù)道:“但奴才留了心,深查下去發(fā)現(xiàn),其中一人這幾日手頭忽然闊綽了不少,托相熟的小太監(jiān),從宮外捎帶了最時興的胭脂?!?/p>
“奴才順著這條線摸下去,發(fā)現(xiàn)她們似乎與翊坤宮的一個二等宮女有過幾次接觸?!?/p>
“只是對方行事謹(jǐn)慎,并未留下什么實在的把柄?!?/p>
小明子緊接著補充:“娘娘,奴才這邊也探得賞荷宴那日,曾有在附近當(dāng)值的太監(jiān)隱約瞧見,敦妃娘娘似乎在涼亭附近停留過片刻,只是當(dāng)時并未有人特別留意?!?/p>
“如今想來,或許……或許正是那時,敦妃娘娘瞧見了冰巧和晉郡王搭話,才臨時起意,布下了此局?!?/p>
雖然沒有確鑿的鐵證,但幾條線索結(jié)合起來,都隱隱指向了翊坤宮那位。
沈知念聽完,眸中并無太多意外之色,只掠過一絲冷嘲。
直覺告訴她,此事與敦妃脫不了干系。
自沈知念執(zhí)掌六宮以來,敦妃明里暗里的挑釁和怨恨,她豈會不知?
只是沒想到,對方竟敢用如此陰損的招數(shù),將主意打到了晉郡王頭上,險些將永壽宮也拖下水。
一旁的菡萏早已氣得柳眉倒豎,忍不住憤憤道:“敦妃娘娘未免也太過分了,竟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!”
“娘娘,咱們現(xiàn)在該如何是好?總不能任由她逍遙法外!”
沈知念端起手邊的茶盞,輕輕啜了一口。
她自然要反擊。
最直接的辦法,便是將這個調(diào)查結(jié)果,“不經(jīng)意”地透露給晉郡王。
以晉郡王的性子,若知曉是敦妃害他至此,定然不會放過她!
然而,沈知念心中卻有顧慮。
前朝動向微妙,帝王對晉郡王的打壓之勢,已如雷霆驟雨。
晉郡王如今自身難保,是否有余力顧及后宮的陰私,尚未可知。
貿(mào)然將線索送過去,若他沒有能力追究,反而打草驚蛇。
還有……萬一晉郡王順著敦妃這條線,真的查到了確鑿證據(jù),證明自己當(dāng)日是遭人陷害,中了媚藥,那豈不是間接為他洗刷了酒后失德的污名?
這與帝王想要徹底摁死晉郡王的意圖背道而馳,更是弄巧成拙,違背了沈知念的初衷。
考慮到這些事,沈知念眼底閃過一絲寒光,心中有了一個更佳的人選。
“晉郡王如今自顧不暇,暫且不必去打擾他。”
她放下茶盞,緩緩道:“本宮倒是覺得,有一個人或許更合適知曉此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