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軟聽到了破空聲。

這次她沒有開視頻。

但透過聲音，也仿佛能看到楊副院長把靈力運(yùn)轉(zhuǎn)到極致，從空中飛過的樣子。

不過片刻，傳音符內(nèi)，就再度響起楊副院長的聲音。

“玄水族，影族，馬上就要去抓寧軟了，她有仙器的事很快所有種族都會知道?！?/p>

“她倒是膽子大，都到了這個(gè)時(shí)候還不逃，竟然還把玄水族長老，影城城主給抓了?！?/p>

“我是管不了了，這事兒太大，你們自己說該怎么辦？”

“消消氣?！绷硪坏榔届o的聲音緊跟著傳來，“喝點(diǎn)茶？”

“這都什么時(shí)候了，你還有心思喝茶？寧軟就要死在外邊了?！睏罡痹洪L氣急敗壞。

而另一位泰山崩于前，都能面不改色的，也就只有青云學(xué)院正院長了。

見楊副院長不喝，他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
輕啜一小口。

無神的雙目微微闔上。

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：

“寧軟，你抓了影城城主和玄水族長老？”

“是啊?！睂庈洃?yīng)道，“我沒惹他們，是他們先動手的，不講武德，以大欺小?！?/p>

對方先動手，院長是信的。

但寧軟有沒有惹到人家，他覺得不能聽信一面之詞。

寧軟那張嘴，得罪人可太容易了。

“那他們現(xiàn)在和你一起？還活著么？”院長問。

寧軟：“活倒是活著吧?！?/p>

院長：“……”

他沉默了一下。

全程沒有質(zhì)疑過一個(gè)九境中階的修士說她抓到了大型永恒域一城之主這件事。

更沒有詢問她抓人的過程。

只道：“抓便抓了吧，你現(xiàn)在能離開么？”

“離開什么？”楊副院長陰陽怪氣的聲音隨之傳來，“人家說那邊發(fā)現(xiàn)了個(gè)小殘界，她還要去看看呢?！?/p>

“也好。”院長道：“小殘界空間不穩(wěn)，他們不敢在里面大打出手，只要不面對他們，你不會有危險(xiǎn)?！?/p>

“老家伙，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？”楊副院長瞪著雙眼，“且不說她還能不能進(jìn)小殘界，便是能進(jìn)，她到時(shí)候一出來，就得面臨各族圍攻?！?/p>

“楊院長，其實(shí)也沒那么悲觀?！睂庈浀恼Z調(diào)微微上揚(yáng)，“他們不就是想要仙器么？仙器只有一件，給他們搶也沒事。”

她的語氣輕飄飄的。

若忽略‘仙器’二字，楊副院長都覺得她說的有道理。

可那是仙器?。?/p>

就這么給他們？？？

“你說的對，必要時(shí)，也可以這么做?！痹洪L緩緩說道：“不論何時(shí)，先保住己身?！?/p>

“……”寧軟感覺院長可能會錯意了。

她說的是給他們搶。

可不是給他們。

她不想給，那誰也得不到。

大不了想辦法毀了。

她若想給，便是仙器，給了又有何妨？

沒有過多解釋，寧軟還是想起了自己更關(guān)心的問題：

“那過來談傳音符合作的……”

“這你就不用管了，你先管好自己吧！”楊副院長再次陰陽了一句，語氣極度不好，“這次是由朝廷那邊派人去交涉的?！?/p>

“就是考慮到你肯定會惹事，朝廷還特意派了厲穆護(hù)送?！?/p>

“誰知道你惹事惹這么快？”

“只要你不在，厲穆就不會有事，他身上又沒有仙器，那群家伙還不至于和他拼命?！?/p>

聽到這話，寧軟就放心多了。

準(zhǔn)確的說，是聽到厲穆這個(gè)名字，就可以放心了。

她不知道厲穆有多強(qiáng)，但就算打不過，也肯定能跑。

即便是影族，最終目的也只是想從她手上搶仙器。

而非真的和人族開戰(zhàn)。

又與院長談了幾句。

確定院長果真不是很著急的樣子后，寧軟才收了傳音符。

青云學(xué)院的紅楓院內(nèi)。

院長將傳音符還了回去。

楊副院長仍舊狠狠瞪著他，“你到底怎么想的啊，寧軟一天不回到靈界，他們就能一天不放過她?！?/p>

“她想回了，自然就回了?！痹洪L慢悠悠喝了口茶。

“你不覺得，讓她鬧一鬧也挺好的么？”

楊副院長咬牙：“命都沒了也好？”

“不妨放手讓他們闖闖呢？”院長放下手中茶盞。

楊副院長氣得直翻白眼，“你以為我不覺得憋屈？但憋屈有什么用？任她鬧事固然是爽快了，可她如何還能回得來？”

“那可是仙器啊，就算是十大種族的天命敢?guī)е善鞒鲩T，那也得成為眾矢之的，被人圍攻！”

“可至少，沒有哪個(gè)種族敢光明正大的動手，不是么？”院長看著他。

但那雙無神的雙目，又仿佛不是在看他。

楊副院長離開后。

院長仍靜靜的站在紅楓院內(nèi)。

抬首望著天穹。

手捧著茶盞，喝了一口。
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半空之中，有蒼老聲音極其突兀的響起。

聲音極淡，略帶著沙啞，每個(gè)字都說得略顯滯澀。

就像是沉寂了萬古的磐石第一次開始摩擦，滾動。

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，沒有喜怒，也沒有任何驚詫，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。

院長笑了，“我能做什么？不過是學(xué)院弟子可能有危險(xiǎn)，既然已經(jīng)知道她有危險(xiǎn)，我自然是要去救的?！?/p>

“你不能去?！?/p>

那聲音再度響起，比之前略微流暢了些，但那份亙古不變的漠然依舊。

每一個(gè)字落下，都仿佛有無形的重量壓在這方小小的院落。

可整個(gè)青云學(xué)院，都像是聽不到這聲音一般。

并未引起任何的反應(yīng)。

院長的笑容不變，捧著茶盞的手指甚至都沒有顫動一下。

“為何不能？我身為青云學(xué)院院長，弟子有難，前去救援，不是天經(jīng)地義么？”

“或者，前輩能幫我救？”

半空中的聲音陷入沉寂。

許久沒再說話。

就在院長以為對方不會再開口時(shí)，那道聲音又在耳畔響起。

“天命之子，又何須你救。”

“他們，自有他們的命數(shù)?！?/p>

這句話院長聽到過無數(shù)次。

從那群從不面世，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前輩口中。

聽了太多了。

他臉上的笑容終于緩緩斂去。

捧著茶盞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，指節(jié)透出些許青白。

無神的雙眼依舊朝著天空的方向。

他沉默了片刻，聲音比方才低沉沙啞了許多，每一個(gè)字都像是從胸腔里艱難地?cái)D出來：

“前輩說不能救，說那是他們的命數(shù)……”

他頓了頓，嘴角那抹壓抑的抖動化為一絲極淡、又極復(fù)雜的笑。

“那當(dāng)初，你們……又為何要救我？”

“你們既厭惡天命，就該任由我死。”

“畢竟……我也是天命，不是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