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把劍,一句話。
卻足夠讓那墨寒樓中,原本已經(jīng)內心生出絕望的眾人,再次振奮起了精神。
顧修!
是顧修!
他回來了!
他從葬仙谷下方回來了!??!
紀清寒同樣怔了怔,抬頭看去,就見在那渡仙劍上方,那道白衣白發(fā)的身影,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。
他背對著自已,目視眼前強敵。
但一瓶丹藥卻已經(jīng)飄蕩到在紀清寒和另外一名修士眼前,伴隨著的還有顧修的話語:
“兩位道友辛苦了。”
“接下來此地,交于顧某便可。”
話語很客氣,甚至讓原本都已經(jīng)作出決定本不該難過的紀清寒,都忍不住有些心里發(fā)堵。
若是可以。
她還是更希望,當初那個將自已救下攬入懷中的顧修。
不過很快,紀清寒搖搖頭,將這些亂七八糟的雜念甩開,接過丹藥,朝著顧修抱拳行了一禮:“道友小心。”
說罷,紀清寒便和自已那同樣幸存同門一道,折返身重新回到了墨寒樓中。
她已作出決定,確定了走出問心劫的辦法。
多思無益。
何況現(xiàn)在的情況,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。
紀清寒心里這些心思,在場其他人倒是沒有在意,至少那原本還很欣賞紀清寒的溯靈宮宮主,此刻已經(jīng)將目光,全部都放在了顧修身上:
“你便是顧修?”
“是我?!鳖櫺撄c頭,目視這位神魂一道的至尊。
“之前白虎秘境,我溯靈宮志在必得,特地遣出副宮主和大長老兩員大將,結果最終我溯靈宮竟無一人回歸?!?/p>
“這些,都是你干的?”
“算是吧。”顧修點頭。
溯靈宮宮主質問道:“你既然見過他們二人,便應該知道,我溯靈宮無意和你這個福源深厚之人為敵,甚至我們對你很有誠意。”
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?!鳖櫺藁卮稹?/p>
“道不同?”溯靈宮宮主嗤笑一聲:“可笑可笑,修行一道,本就殊途同歸,無論走什么道,為的終歸不過是修為精進,追求長生罷了,我們的目的便該是相同,又何來道不同之說?”
顧修搖頭:
“修行好似登山,雖然確實都是為了從山腳爬上山頂,但這一路的選擇,一路的所見所聞,卻也各不相同?!?/p>
“前輩喜歡為了登山不擇手段,縱使一把火將前路燒盡,將后路斷絕,都在所不辭?!?/p>
“但這樣的路,不是我想走的路?!?/p>
“那你想走什么路?”溯靈宮宮主挑眉問。
顧修回道:“我好奇山巔之上的風景,卻也同樣在意這一路的見聞,無論是坦途還是泥濘,終有別樣的風味,若為了盡快登山,而放棄這一路經(jīng)歷,那又怎能確定,山頂所看到的風景,真的就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呢?”
這番話他說的語氣很輕,可卻偏偏又透著別樣的堅定。
這便是他的道!
或疾或徐,或坦途或泥濘,但無論如何,都是他所走的路,都是他一路看到的風景,或許確實修行一道的終點都一樣,可這不同的選擇,卻也有不同的感受。
結果或許重要,但過程,誰又能說不精彩呢?
“他竟然和一名至尊論道而不落下風?”
“這就是連劍圣都要稱呼為劍仙的天驕嗎?”
“他不過只是化神境界,卻能面對至尊問詢給出這樣的答案,此人不愧是五百年前鎮(zhèn)壓同輩的天驕!”
“……”
不少人忍不住驚呼起來,難以想象有一天會看到一個化神期修士和堂堂至尊論道,更難以想象,這化神期修士思路清晰,道心堅定,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。
“路上的風景嗎?”
就連白玉真人都有些詫異,側頭看了一眼顧修,可很快他又皺了皺眉,喃喃自語:“可若是,將來你在即將登上峰頂?shù)臅r候,卻要將這一路風景盡數(shù)毀滅呢?”
話雖如此。
卻也少了幾分先前的堅定。
或許連他都開始懷疑,自已之前的那些想法,是否真的是對的。
“但你可知道,你所謂的這條山路,終有走到盡頭的時候?”
倒是溯靈宮宮主搖起頭,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,俯瞰著顧修說道:“我可告訴你,這條路上設有天險,凡人無法跨過,大道確實萬千,可若是選錯了道,哪怕蹉跎一生,也難以跨越天地鴻溝?!?/p>
這話,帶著至尊的無上威壓,好似他說的便是那至理名言,便是天地箴言!
“未能走到山頂,又何談我的道是錯的呢?”顧修倒是無懼,開口反問。
這一次,溯靈宮宮主笑了,他像是看著一個井底之蛙一般,眼神之中帶著嘲弄,帶著不屑一顧,此刻幽幽說道:
“本座身為至尊,已經(jīng)站在了你所謂的山頂了。”
“所以,本座可以告訴你?!?/p>
“你的道?!?/p>
“錯了?!?/p>
“若你及時醒悟,及時悔改,或許將來尚有一絲機會,能夠攀上頂峰,否則的話,這條路,你走不到頭?!?/p>
這話開口的同時,一股強悍無匹的神魂之力,瞬間蓋壓在顧修心頭。
“噗通!”
“道……我的道,錯了嗎?”
“為何我如此絕望,不應該啊,可……可我的道難道真的錯了嗎?”
這神魂之力,好似帶著某種魔力,哪怕是被不經(jīng)意間沾染些許的強者修士,此刻都忍不住紛紛跪倒在地,陷入自我懷疑。
這一幕,看的老酒鬼和白玉真人都瞬間面色大變:“不好,這是斷道之言,溯靈宮宮主,想要讓顧修道心崩塌!”
他們唾棄溯靈宮宮主這樣的手段,可偏偏卻又沒什么辦法阻攔。
只能擔憂的看向顧修。
這可是來自一位至尊,而且還是神魂之道極為強大的至尊所用的手段,縱使是同階至尊,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受其影響,更遑論一個化神期的小子。
只是……
出乎兩人預料,當兩人看去的時候,卻見顧修竟是依舊站在原地,紋絲未動,竟是沒有受到絲毫影響,只是平淡的問了一句:
“是嗎?”
這個結果出人預料,哪怕是溯靈宮宮主都忍不住皺了皺眉,正要說話,卻見顧修已拔起面前渡仙長劍:
“晚輩雖未曾走到峰頂,卻也聽過上古先賢的一句古詩?!?/p>
“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?!?/p>
“您立于您所謂的峰頂俯瞰我的道路,斷言此路不通,或許并非我的路錯了,而是您所處的峰頂……”
“還不夠高?!?/p>
他聲音溫潤,卻字字如劍:
“您說已至峰頂,可曾想過這茫茫云海之上,尚有九霄?您說山路已盡,可曾見過云開霧散后,另有乾坤?”
“修行如登山不錯,但山外有山,天外有天。您以此刻所見斷定我前路不通,恰如井蛙觀天,以為蒼穹不過井口之大。更如夏蟲語冰,以為四季止于炎炎一夏?!?/p>
“我的道,或許蜿蜒,或許崎嶇,但每一步都讓我對這片天地多一分理解,對自我多一分認知。這路上的風雨洗禮、虹霓相伴,皆是我道基的一部分?!?/p>
他隨手彈了一下渡仙劍,渡仙劍登時發(fā)出一陣劍嘯,而在這劍嘯聲中,顧修的聲音再度徐徐傳來:
“莫笑少年凌云志,曾許人間第一流。他日踏破九天外,方知云海尚無舟?!?/p>
“前輩,非我道窄,是您見的天……”
“還不夠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