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靜——
柳天霖滿臉真摯，眼神死死的盯著陸星，嘴里不斷重復(fù)著。
“陸星，我們血脈相連。”
“我知道你以前過的苦，我知道你流過血汗，我知道你孤零零的飄在人世間，但是現(xiàn)在不會了?！?/p>
“你有爸爸了，你不再是被世界拋棄的小孩了?！?/p>
“我們回寶島，那里有你的家，你真正的家，和你的家人們?！?/p>
“你跟這個世界有連接，有很深的連接?！?/p>
“我會陪在你身邊，你媽媽也在等你，她一定要我?guī)慊厝?。?/p>
“你知道嗎，在知道我要啟程來江城的時候，你媽媽特別開心，她提前給你買了好多的衣服，好舒服的床品。”
“過去了，一切都過去了，受苦的日子都過去了?！?/p>
“我柳天霖對著上帝起誓，從今往后，我會愛你，照顧你，保護你，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的雨再落在你的頭頂。”
“任何暴雨狂風，我都會為你遮擋，成為你的庇佑?！?/p>
“陸星，兒子，我們的脈搏里，流淌著同樣的血液。”
“我知道你現(xiàn)在不信，你總覺得，我是為了卿卿而來，不是的，陸星，不是的。”
“我看了你的過往經(jīng)歷，你真的，你真的很厲害?！?/p>
“如果我是你，我一定沒辦法成長到這個地步，你真的很好?！?/p>
“兒子，你不是泥潭里的丑小鴨，你是真正應(yīng)該振翅高飛，翱翔天際的鳳凰?！?/p>
“從今之后，我就是托著你的疾風?！?/p>
“不論你飛多遠，不論你飛多高，我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。”
“我不是一時興起，更不是戲謔的對待你，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相處，我沒有任何嘻嘻哈哈的想法?！?/p>
“我從前游戲人間，做了很多錯事，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，像是做夢一樣。”
“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，但我知道我怎么說，你都不會相信?！?/p>
“沒關(guān)系，一周不行就一個月，一個月不行就一年，一年不行就十年，我會用行動證明，我是認真的?！?/p>
“我會陪著你。”
“兒子，我會陪著你的，你有家，你有家人?！?/p>
柳天霖掙脫開旁邊的人，把胸口閃著銀光的十字架一把拽下來。
他慌張的抓住了陸星的胳膊，把那枚十字架塞進了陸星的掌心。
“我不會再向上帝懺悔?！?/p>
“我只會乞求你的原諒。”
堅硬冰涼的十字架握在掌心，尖銳的邊角硌得人手心發(fā)痛。
陸星垂眸，攤開手，望著那枚十字架。
十字架的造型精美，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，閃爍著點點銀光，像是耶穌復(fù)活。
池越衫抿起唇，忍住了想奪過這枚十字架丟掉的沖動。
溫靈秀更是眉頭緊鎖，渾身被憂愁擔憂所籠罩。
相處了這么久，她事后復(fù)盤，已經(jīng)意識到陸星最渴望什么了。
是家，是歸宿，是棲息地，是餐廳的一盞暖燈。
柳天霖太聰明了，要是錢有用的話，她們這些前客戶各個手里闊綽，也不至常常在陸星這里吃癟。
所以柳天霖沒有用錢來引誘，他用了血脈上的吸引。
這個世界上沒有賄賂不了的人，只有給的東西不夠讓人滿意。
溫靈秀緊緊的握緊雙手，一直在注意著陸星的表情變化。
但很不幸。
陸星這種人，越是內(nèi)心波濤洶涌，他的臉上表情越是冷靜平淡。
看不出來。
看不出來陸星對于柳天霖的反應(yīng)。
只能看到他沉默不語，盯著攤開掌心里那枚閃著銀光的十字架。
啪嗒——
堅硬的十字架落在地板上，磕出一聲脆響。
柳天霖瞪大了眼睛。
陸星面無表情的垂眼，抬起腳，他沒有猶豫，直直落下，踩在了那枚十字架上。
柳天霖僵硬在原地。
他抬眼，不可思議的望著陸星。
陸星也同樣看著他，看著這個自稱為是他親生父親的人。
無論真假，他不想認。
小時候的時間過得好慢啊，陸星晚上睡不著覺，反復(fù)的從一數(shù)到一千，常常因為走神，導(dǎo)致要重新開始數(shù)數(shù)。
在走神的時候，他偶爾也會想，自已的父母是什么樣子的。
在福利院里，被遺棄的小孩，大多都是自身有先天疾病的，可是他沒有啊。
他很健康，別人也都說他長得很周正。
既然這樣的話，那為什么爸爸媽媽討厭他，討厭到要丟掉他呢？
陸星為他們找過很多的理由。
可能是兇惡的人販子把他從媽媽的懷里搶走了，然后爸爸媽媽大街小巷的貼尋人啟事，四處問路人有沒有見過他們的孩子。
也可能是爸爸媽媽出了車禍，拼命護住了他，然后家里的親戚繼承了爸爸媽媽的遺產(chǎn)之后，把他丟掉了。
這些理由都很好。
在無數(shù)個漆黑的夜里，陸星有足夠的時間，去打磨這些親情故事的細節(jié)。
而每個故事的出發(fā)點都是，爸爸媽媽是愛他的。
只是迫于無奈，所以他才成了孤兒。
在那無數(shù)伴著陸星入眠的故事里，沒有一個，是柳天霖口中的這個版本，一個都沒有。
陸星面色平靜，轉(zhuǎn)動腳踝，徹底把那枚十字架踩進低賤的泥里。
“兩清了?！?/p>
“......什么？”柳天霖愣愣的問。
陸星垂眸，抬起腳，往后退了兩步，看著變得灰撲撲的十字架，靜靜的說。
“我們兩清了。”
“如果你真的是我爸爸，你丟棄了我，我又把你的信仰踩在腳底，我們兩清了。”
“你走吧。”
柳天霖懵懵的看著躺在地板上的那枚十字架。
十字架閃著清澈銀光的形態(tài)已經(jīng)看不清，只剩下灰撲撲的樣子。
雖然這些年他做的事情有違上帝，但是他好歹也是神父，嘴上對于上帝保持了高度的尊重。
能在他面前這樣做的，除了陸星，就只剩下了......宋君竹。
該說這不愧是兩口子嗎？
連做的事情都一模一樣。
池越衫嗤笑一聲，看著已經(jīng)傻了的柳天霖，陰惻惻道，“你想要補償人家，也要看人家想不想要吧？”
“把小柳總請出去?！睖仂`秀淡淡道。
在黑西裝的保鏢扣著柳天霖往外帶的時候，溫靈秀突然開口。
“等等?！?/p>
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。
溫靈秀垂眼，鞋跟踩在地板上，發(fā)出吧嗒吧嗒的聲音。
她走到被陸星踩過的十字架那里，灰撲撲的，像是被拋棄了。
溫靈秀臉上依舊端莊柔和，只是她有些無情的踢了踢那枚十字架，平靜道。
“把垃圾帶走?！?/p>
......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