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陸雋深身邊的東西后,姜斕雪嚇得跳了起來,陸照謙忙捂住姜斕雪的嘴,搖了搖頭,示意她別刺激到陸雋深。
陸光宗也嚇到了,見慣大場面的他愣是把臉嚇白了,一動不動地站著那。
“哥,我們來看你和嫂子了……”陸照謙看著喝得爛醉的人,很心酸。
“你說什么?”姜斕雪捂著嘴震驚,“那是……”她不敢去看那具焦尸,緊緊拉著陸照謙的衣服,不敢相信那具漆黑的尸體是夏南枝!
陸光宗也震驚了,終于明白陸照謙那句做好心理準備是什么意思,再看陸雋深,陸光宗的心狠狠一沉。
陸光宗往外走出去,拽著陸照謙也出去,“那真的是夏南枝?”
“看我哥那樣子,你覺得呢?”
除了夏南枝,再沒有一個人會讓陸雋深變成這樣了。
陸光宗雖然討厭夏南枝,但這一刻,他的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悲涼。
姜斕雪紅了眼睛,“那怎么會是夏南枝?她怎么會變成那樣……”
“現(xiàn)在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,夏南枝死了,我哥好像……瘋了!他昨天還要帶夏南枝去民政局復(fù)婚!”
“什么?”姜斕雪震驚不已,“復(fù)……復(fù)婚?”
陸光宗沉下聲音,“他這樣多少天了?”
“今天是夏南枝死后的第二天?!?/p>
所以他們剛剛進去聞到的奇怪味道,是尸臭……
姜斕雪依舊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,“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?夏南枝怎么就死了?還是那個樣子?!?/p>
“我不知道,但現(xiàn)在發(fā)生什么不是最重要的了,最重要的是我哥的狀態(tài),和對嫂子的處理,人再不葬,兩個人都要爛了?!?/p>
夏南枝要爛了。
陸雋深也是。
一個爛身,一個爛心。
這時,一道腳步聲傳來。
司夜庭從樓梯上來。
陸照謙,“司夜庭,你什么時候回來的?”
司夜庭,“剛剛,人在哪?”
“在里面?!?/p>
“嗯?!?/p>
司夜庭沒有多說,推門進去,一股酒氣撲面而來,還夾雜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。
司夜庭眉心緊了緊,看了眼坐在沙發(fā)上的一人一尸,抿緊了唇,他大步走過去,垂眸看著陸雋深,“起來?!?/p>
陸雋深仿佛聽不見。
“我是來帶枝枝回去的,她已經(jīng)死了,該下葬了?!?/p>
“死”字,似乎觸碰到了陸雋深的禁區(qū),他掀起漆黑空洞的眸子,里面透出來的光恐怖得嚇人,“誰告訴你我的枝枝死了?”
司夜庭看著陸雋深邋遢頹喪的樣子,心里無比悲涼,他不承認夏南枝死了,自己騙自己她還活著。
可……別人不告訴陸雋深實話,他說。
“夏南枝死了!夏南枝死了!夏南枝死了!還想聽嗎?我可以說一百遍?!?/p>
陸雋深的眸子瞬間猩紅,強壯的手臂肌肉憤張,他握緊拳頭,突然暴起,一拳重重的砸在司夜庭臉上,“她沒死!誰敢說她死了!她沒死!”
司夜庭的后背砸在墻上,他站直身,手指抹過嘴角,陸雋深這一拳砸得重,司夜庭直接出血了。
司夜庭仿佛也動了怒,不緊不慢地卷起袖子,下一秒,如一頭獅子般沖了上去,跟陸雋深扭打在一起。
看著兩個男人跟沒有感情的猛獸一樣廝殺,姜斕雪著急地想上前拉開他們,陸照謙卻攔住她。
他們現(xiàn)在需要發(fā)泄,打架是最好發(fā)泄的方式,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,打痛快了,心里或許就好受了。
陸雋深喝了不少酒,又頹廢了這么些天,自然不是司夜庭的對手,司夜庭拽著他的衣領(lǐng),把他摁在焦尸面前,讓他近距離看著焦尸,吼道:“你自己看看,她死了,死的不能再死了,她都快要爛了,臭了,你看不到,聞不到嗎?你在自欺欺人,你有意思嗎?”
“你打算陪著她,陪著她一起爛在這里面嗎?你想看著她的尸體腐爛生蛆嗎?陸雋深,給她留點體面,行嗎?她不想變成那個樣子,她生前那么漂亮,死后你卻讓她腐爛生蛆,太難看了,你知道嗎?太難看!”
司夜庭今天來要帶走夏南枝,也要把陸雋深從頹廢中拉出來。
陸雋深不是瘋了,他其實很清醒,他比誰都清楚夏南枝死了,再也回不來了,他只是無法接受,在自己騙自己。
他如果真的瘋了,就不會喝得爛醉如泥,他把自己灌醉更是一種他不希望自己那么清醒的表現(xiàn)。
“她沒死,我的枝枝怎么會死……”陸雋深絲毫不嫌棄面前的焦尸,仿佛也聞不到腐爛的臭味,他推開司夜庭,就那樣抱住尸體,緊緊地抱在懷里,安撫著尸體,“枝枝不難看,也不臭,我們枝枝是最漂亮的……”
看著這一幕,后面的陸光宗和姜斕雪無一不動容,姜斕雪早已淚流滿面。
從前的陸雋深嫌棄的懶得多看夏南枝一眼。
現(xiàn)在的陸雋深哪怕夏南枝變成這副人人畏懼的樣子,甚至發(fā)臭生蛆了,他依舊不嫌棄。
可人去才知情深,有什么用呢?
司夜庭更用力地拽開陸雋深,“你到底還要騙自己到什么時候?”
陸雋深的視線不離夏南枝,“枝枝不難受,我們永遠在一起,我們永遠不分開……”
“陸雋深!你永遠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,她死了,真的該下葬了?!?/p>
陸雋深的瞳孔顫了顫,“地下太冷,枝枝怕冷,受不了的。”
“陸雋深,別那么自私!”司夜庭捏緊拳頭,咬牙切齒,“你這樣做,你覺得她愿意嗎?”
“她不會愿意的,你為她考慮考慮,行嗎?”
陸雋深沉默地咬緊牙。
司夜庭伸手,他帶來了專門處理尸體的人,就在外面,他今天必須把尸體帶走。
幾人抬著擔(dān)架進來……
“不準碰她!”陸雋深聲音陰沉無比。
“你沒有資格留著她的尸體,她是司家的人,該交給我們處理?!彼疽雇ナチ四托?,想讓人直接上前將尸體帶走。
陸雋深沒有理會他們,他走過去拿起一旁放好的一件衣服,他給尸體披上衣服,手指輕輕扶過她的臉頰,眼中是百般不舍,“枝枝,我知道他們都是胡說的,你只是平時過得太辛苦了,所以想睡一覺,沒事,睡吧,累了就睡吧,但只能睡這一次,以后不能再睡這么久了,知道嗎?我給你穿上你平時愛穿的衣服好不好?我們枝枝來的時候漂漂亮亮的,現(xiàn)在也要漂漂亮亮的?!?/p>
穿好衣服,陸雋深抱起尸體,走出去。
火葬場的工作人員看向司夜庭。
司夜庭眉心突突地跳,不知道陸雋深要做什么,但他沒有再強硬上前,只是示意所有人跟著他。
陸雋深抱著尸體一步步走出去,明明懷里的人那么輕,可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,心臟被瘋狂拉扯,痛苦無以復(fù)加,“枝枝,還記得我第一次這樣抱你嗎?那次是你腳扭傷了,爺爺就逼著我抱著你回去,你看到我皺眉,問我是不是在嫌棄你,其實沒有,那時候我只是在想,怎么有人會這么輕,好像身上沒有一點肉,一身的骨頭,像是在夏家被虐待了。
后來你就不好意思再讓我抱你了,也不好意思再麻煩我了,每次遇到事情,許若晴都是哭著來找我,而你只會忍著自己處理,有時候我想看看,你能忍到什么程度,結(jié)果我每次都低估你。
還有一次,你從樓梯上摔下來,腿疼得都站不起來了,還裝作一點事情沒有,我一轉(zhuǎn)身,你自己一瘸一拐地找車去醫(yī)院,那天其實我沒走,我一直在后面看著你,我想送你去醫(yī)院的,可你沒提,我也沒說,其實后來我就后悔了,我在心里責(zé)備自己的狠心。
還有你母親去世守靈七天,我沒來……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藥賣,我愿意傾其所有回到那一天,我一定第一時間來到你的身邊,抱著你,陪著你,成為你的依靠?!?/p>
陸雋深突然停下來,沒有再往前走,前面的路太長了,他走不動了。
他在想,如果沒有后悔藥,那就讓他陪著枝枝一起去吧,到了地底下,他贖罪,他彌補,他要把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都說一遍,他要把欠枝枝的事都做一遍,不,做十遍……
可“陸雋深,自殺的人是入不了輪回的,你也見不到我,到那時候我們就真的是生生世世永不相見了?!?/p>
生生世世永不相見怎么行,下輩子他還要去找枝枝的……長久的靜止,陸雋深低頭看向懷里的尸體,“下輩子我來找你,換你虐我,還這一世的虧欠,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