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城上三更,月下五聲,與仙姑春夜相逢,直將薔花弄……”
“兄長回去再唱?!?/p>
“好的,我兒寧景?!?/p>
……
人群之中,寧景的臉龐顯得越發(fā)不安。便如他們這些人,像無頭蒼蠅一樣,只知橫沖直撞。
“少宗主回來了!”
正當(dāng)寧景想著,忽然間聽到了呼聲。他轉(zhuǎn)過頭,一下看見了陳襲春出現(xiàn)在人群里,面容溫和,舉止穩(wěn)重。
與先前的暴躁模樣一比,似乎重新?lián)Q了個人。
一番寒暄之后,陳襲春走到了寧景面前。
“少宗主,可發(fā)現(xiàn)其他弟子的行蹤?”寧景發(fā)問。
陳襲春搖頭,“并沒有見到,那邊的林子里兇獸成群,恐怕已經(jīng)兇多吉少了……顧不得了,若是再等下去,此地會更加危險?!?/p>
“我亦是有此考慮,與陳少宗主的想法不謀而合,有我與少宗主在,此番定保諸位平安入幽境!”臥榻老祖彭銅急忙附聲。
四周圍的附和聲中,寧景猶豫了下繼續(xù)開口。
“我聽人講,煙瘴地?zé)o需避開,徑直往里走——”
“寧長老,你不過煉氣之境,如何敢大言不慚的。你不似我,老夫可是筑基境,是獨闖過遠山的人?!迸磴~不滿打斷。
“往煙瘴里走,莫不是嫌命長了?”
陳襲春身影不動,明顯沒有采納寧景的建議。
“啟程!”
約在小半個時辰之后,等所有人準備完畢,共浩浩三百人的長伍,重新往遠山深處走。
“寧長老,那便是幽境所在?!?/p>
寧景抬頭,目光窮極厚霧,只在隱隱約約之中,似看見了一道沖天紫氣,直破云霄。
“古籍有云,幽境是古仙人以靈力化成結(jié)界,待結(jié)界不穩(wěn)時,便以紫青之氣泄出,肉眼可見?!崩现軗u頭晃腦,儼然一個學(xué)塾夫子。
但寧景總覺得,事情不會這般容易。
果不其然,約莫在行了二三時辰后,便有村人臉色發(fā)白,渾身顫栗,直至捂著喉頭死在了地上。
甚至一些修為低的弟子,也未能幸免于難,搖搖晃晃吐沫而亡。
寧景打著手勢,讓本門的人馬往后退卻。
越往前,煙瘴氣的腥味便會越濃烈,體弱與修為低的人,根本無法再往前。
“寧長老,這便是你說的要往煙瘴走?我早講了,我當(dāng)年獨闖遠山,什么風(fēng)浪沒見過?”彭銅仰頭大笑,似是終于找回了自信心。
“當(dāng)然,也怪不得你,你不過煉氣之境,對修仙大道知之甚少。”
寧景沒有理會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除了有些眩暈感,再無其他的禍事,說不得,那對老妻少夫的話是正確的。
“等等,什么聲音?”正這時,有個宗主驚喊。
前方陳襲春的腳步,也一時停了下來。
“退后?!庇腥说秃取?/p>
長伍緩步后退。未多久,在厚霧之中,一頭如小山岳般的巨獸輪廓,開始顯露身形。
伴隨著的,還是低吼不休的聲音。
相比起先前遇到的小兇獸而言,這一頭遠山深處的巨獸,無疑是龐然大物。只辨聽一番,都知是不可敵之物。
走得最快的北城漁宗,幾個扛轎床的小徒,傳承了自家老祖的倨傲之氣,在所有人往后退的時候,齊齊喊了起來。
“諸位勿憂,且看我家老祖施展神功——”
聲音未落,彭銅氣得臉色煞白,什么都顧不得,自個跳了下去,便跟著其他人一起往后狂奔。
只在頃刻間,幾個扛轎床的小徒來不及痛叫,便被一只霧中伸出的巨爪捏成了齏粉,尸肉迸濺。
陳襲春躍起身子,舉劍鉆入霧中,聽得二三聲的劍鳴之后,又迅速躍了回來,臉色帶著驚魂未定。
“速走,此獸頭生四角,不可力敵?!?/p>
古籍有說,大多的巨型兇獸,不管是破壞力還是糙厚的程度,都以角數(shù)為算。當(dāng)初火水宗的角犬,不過頭生二角,卻已經(jīng)是落坡縣一霸。
后退之中,有弟子不慎摔倒,等不及同宗的人攙扶,隨著厚霧的瘋狂彌漫,身體瞬間被抓碎。
那一坨厚霧中的巨大獸影,越來越清晰,一只如虎顱般的獸首,劍齒橫生,每一下晃頭,便將一個弟子直接嚼碎吞入腹中。
陳襲春與幾個宗主聯(lián)手,卻無法相擋,只得且戰(zhàn)且退。目光所及,盡是村人和弟子的血骨。
一個失去嫡孫的宗門長老,赤紅了眼,悲叫一聲殺了過去。只隨著獸吼的起伏聲,瞬間在半空在巨爪抓住,化為尸血。
血腥氣,慘叫聲,以及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劍鳴聲,一時不絕于耳。
“快走,快走!”
那位壽元將盡的老祖彭銅,跑得氣喘吁吁,每聽到后面的獸吼聲逼近,便急忙抓起旁邊的村人或弟子,直接往后方扔去。
“它在吃食……它若是飽腹,便不追了。”
寧景雙目發(fā)冷,回過了頭,迅速掃了一眼本門弟子。原先帶來的少年們,只剩四人,蘇木和寧風(fēng)兩個正吃力地幫忙斷后。
“不好,這老匹夫!”蘇木忽然怒叫。
寧景匆忙抬頭,發(fā)現(xiàn)那位彭銅在遁逃之時,如瘋子一般,仗著功力不斷將人打傷或者往后扔,試圖滯滿兇獸的腳步。
此時,一個本門少年不幸被彭銅的真氣掀飛,落到地上摔斷了腳骨。
寧景大怒,全身真氣聚在拳上,朝著彭銅崩了過去。
嘭。
彭銅痛叫一聲,雙腳后滑十余步,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寧景,隨即又滿臉戾色。
“該死……寧長老,我記著你了。”
寧景冷冷轉(zhuǎn)身,往本門弟子的方向迅速掠去。他向來是個精于計算的人,時間,利益,又或者是某件事情的得失。
但他記得,在火水宗要屠村的時候,那一群背著刀弓的少年,不顧叔伯們的相勸,跟著他廝殺對敵,跟著他開山立宗。
一群十六七的少年,只為了活命,在弱肉強食的世道中,在兇獸的嘶吼中,在宗門人的壓迫中,不甘平凡,亦不愿服輸,想要迎難而上,逆天改命。
“寧長老,莫得事情……我走不得,便與它同死!”少年撐著身子站起,將寧景吃力地推開。
“你叫什么。”
“寧不凡?!?/p>
“好,寧不凡!此生不凡!”
寧景目光冷靜,將要拼命的少年扶起,隨即御動真氣,隨著一波漣漪蕩開,少年帶著悲哭聲,被掀飛到了安全的位置。
“寧景!”在后方的蘇木,驚得失聲大喊。
陳襲春也回過頭,相看的時候面露復(fù)雜之色。
呼——
寧景躍起身子,避過巨爪的攻擊。他落地抬頭,看著面前堵住退路的山形獸影,沒有絲毫猶豫,將老周的避毒丹吃入嘴里。
爾后將真氣灌于雙腿,往煙瘴氣中迅速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