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即便如此危險,那些鬼魂卻并不愿意離開,不停地在鬼市之中到處穿梭,趴在門縫上往門里看,時不時的往犄角旮旯隱蔽處鉆,似乎在尋找著什么。
我心中悚然。
原來鬼市大門關閉之后,里面的情景竟是這樣的。
如果有人滯留在了鬼市之中……后果不堪設想。
先不說是否能逃得過天雷閃電,就算暫時找到了庇身之所,也很難在接下來長達一個月的時間內(nèi),躲開這些陰魂的搜尋、攻擊。
我一邊看一邊腳步不停。
奇怪的是,那些陰魂明明在我們身邊穿梭,卻好像看不到我們似的。
一道雷電砸在我的腳邊,濺起大片火花,我下意識地躲了一下,就看到黑色披風上被火花濺到的地方,顏色變淡了許多。
而手中握著的長條物品的金光,似乎也暗淡了一些。
原來是披風和金色長條物隱藏了我們的身形,幫我們擋掉了天雷閃電。
不過很顯然,這兩樣東西都是消耗品,隨著時間的推移,它們的效用遲早會徹底消失。
所以老三一直在催我。
我立刻裹緊披風,大步朝西邊奔去。
眼看著就要到河邊了,黑色披風已經(jīng)泛白,長條物的金光也變得很弱了,前面老三忽然預警:“掌柜的,躲開,快!”
老三說著,人已經(jīng)沖到邊上,掩身在一堵墻壁后面,整個人縮成一團,低著腦袋,像一只躲避老鷹的鵪鶉。
我也有樣學樣,迅速躲到他身邊,也盡量蜷縮自己的身體,降低存在感。
連呼吸都放輕了。
不多時,我就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,一股陰寒之氣從我們前方的街道上緩緩而過。
這種腳步聲以及強烈的陰寒之氣我太熟悉了,是陰兵隊伍!
我沒有抬頭去看。
能出現(xiàn)在鬼市里的陰兵隊伍,從這股陰寒之氣便可以判斷出有多強大,不是珠盤江里的那些能比的。
一般人在陰兵隊伍過境的時候,如果無意中看到,就算撿回一條小命,之后也必然會大病一場。
我如今有了修為,雖然不至于這么不堪一擊,卻也只能謹慎行事,等腳步聲越過我們所在的位置,我才悄悄地朝那邊看去。
這一看我大驚失色。
這一隊陰兵身穿厚重的鎧甲,黑金配色,無論是武器還是鎧甲上,都有一個黑色的火焰標志。
從穿著上就能看出這些陰兵不普通,換句話說,他們應該是有‘編制’的。
等陰兵隊伍走遠,我們身上的披風已經(jīng)消失了。
握在手中的金色長條物,此時也失去了光澤,變成了一塊黑疙瘩,了無生氣。
“沒用了,扔掉吧?!?/p>
老三說著便站了起來,抽出長劍,下一瞬,劍花一閃,一抹魂魄被他劈成了兩半。
沒有了披風和長條物的庇護,我們完全被暴露了出來,在鬼市里的每一秒都極其危險。
好在我們已經(jīng)到達河邊,我一個猛地扎進了河里,迅速朝著陰當行的方向游去。
等我站在陰當行所在的那條巷子口的時候,我就察覺到有什么地方不對。
這條巷子里一直是有霧氣彌漫的,白色的霧氣朦朦朧朧,遮擋住了視線。
可此時,巷子里的霧氣卻是黑色的,濃稠得像沒有化開的墨。
我掀開引魂燈上蓋著的黑布,一步一步走進了黑霧之中。
巷子里太靜了,起先只能聽到我走路的腳步聲。
直到靠近陰當行的時候,前方忽然就傳來了陌生的人聲,似乎在討論著什么。
人聲?
我大步走上前去,一腳跨上陰當行門口的階梯,朝敞開的大門里看去時,我愣在了原地。
陰當行里滿滿當當?shù)亩际侨恕?/p>
不,這樣說并不準確。
因為在柜臺窗口前排隊的,只有一個是人,其他的,大部分都是鬼魂,竟還有兩個精怪……
每一個柜臺的窗口里都坐著一個柜員,他們耐心地與窗口前站著的當主溝通,看起來十分專業(yè)。
十五夜里虞念被送入陰當行,這才過去幾天啊,整個陰當行已經(jīng)重新活了過來。
這些柜員看起來也不全是人。
虞念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里,從什么地方弄來這些柜員的?
我環(huán)顧四周,并沒有看到虞念。
就在這個時候,老三回來了。
他直接領著我上二樓。
從南邊的木制樓梯上去,轉(zhuǎn)角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,老三抬手敲了敲第一間房門,虞念的聲音從里面?zhèn)鱽恚骸罢堖M?!?/p>
老三推開門,卻沒有進去,而是對我做了一個‘請’的手勢,然后就下樓去了。
我站在走廊里,沒有第一時間進房間,而是豎起耳朵仔細聽著。
果然,我聽到了二樓齒輪轉(zhuǎn)動的聲音。
虞念側(cè)頭往外面看來。
她一眼看到我,驚喜道:“小九,這一路還順利嗎?我還以為要耽擱一會兒?!?/p>
她大步走過來,牽著我的手將我?guī)нM房間。
這是一間辦公室,不大,整個房間里就放著一張長桌,長桌的后面,是一整面墻的博古架,博古架上放著大大小小的、各種材質(zhì)的箱子,大多都上了鎖。
長桌上放著筆墨紙硯,桌下有一豎排的抽屜,倒有些像我們當鋪柜臺里面的格局。
我將紅木小棺放在長桌上,說道:“姐,這是你們要的東西,是在這兒交易,還是去下面柜臺排隊?”
“給我就行了?!?/p>
虞念將紅木小棺抱起來,直接放在了后面的博古架上。
我問:“你不打開檢查一下嗎?”
“不需要。”虞念點了點自己的眼睛,說道,“即使不打開,我也知道里面裝著什么,我可以望氣。”
看來這一對佛眼,在這陰當行里又有了新的開發(fā)。
看虞念的氣色很好,臉上也有笑容,我心里由衷為她高興。
寒暄了幾句,我問道:“姐,那張委托冥帖是你特地留在白事鋪子的,對嗎?”
“對?!庇菽钫f道,“你答應過我,一定會幫我再回白事鋪子看看,我就想通過這種方式聯(lián)絡你,只是我沒有想到會這么快,小九,外面發(fā)生什么事了,對嗎?”
虞念太敏銳了。
只有發(fā)生了大事,我才有機會得到這口紅木小棺,以及里面的朱砂靈骨。
卻也讓我不解:“姐,既然你可以將委托冥帖放到白事鋪子去,就說明你應該是來去自由的吧?你沒有聽到風聲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