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玄敬這話算是給了皇帝底氣,別看裴玄敬一回來就交權,好像是真的卸下了手中的兵權,可實際上呢?南疆數(shù)十年光景,明面上無所動搖,實際上早就成了暗地里的小朝廷。
交出兵權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,據(jù)探子來報,南疆軍士認人不認符。
兵符在手又如何?
不如永安王一句話來得管用!
“有皇叔這句話,朕心里就踏實了?!迸衢L恒感激的看向他,“今年可以過個好年了,不必再提心吊膽,膽戰(zhàn)心驚了!”
裴玄敬行禮,“皇上只管放心,老臣再不中用,若有人敢犯龍威,定不會與其善罷甘休,勢必護衛(wèi)皇上周全,捍衛(wèi)我裴氏一族。”
“此番將事情交付在右相手中,也不知右相是否會……”裴長恒猶豫,“皇叔覺得此事可會善了?”
裴玄敬喝了口茶,“皇上是想問,太師是否會發(fā)難?”
“朕知道,太師門生眾多,手底下學子無數(shù),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?!迸衢L恒放下手中杯盞,“但關乎江山社稷,朕不敢大意。先帝臨終前一直拉著朕的手,讓朕一定要安坐天下,護住江山,若是因朕而導致江山大亂,朕對不起先帝,對不起天下人。”
裴玄敬瞧了他一眼,幽然吐出一口氣,“皇上不必如此有心,右相是先帝托孤之臣,分寸自當拿捏,沒有把握的時候,是不會輕舉妄動的。”
“名單上,太尉府那幾位幕僚,朕看得一清二楚?!迸衢L恒提醒。
裴玄敬笑了,“洛似錦的手段是擺在明面上的,林書江那老狐貍不會看不明白,皇帝杞人憂天了!”
“是、是嗎?”裴長恒愕然,失魂落魄的坐下,“那朕豈非白擔心一場?”
冷風拂過,裴玄敬低低的咳嗽兩聲。
“皇叔的舊疾又犯了?”裴長恒擔慮的問。
裴玄敬苦笑,“年輕時候受的傷,未能得到及時醫(yī)治,如今再想痊愈是斷無可能,只能用湯藥吊著,橫豎都這般年歲了,死不了便是萬幸?!?/p>
“皇叔受苦了?!迸衢L恒略帶崇敬的看向他,“這些年在南疆,太苦了。”
裴玄敬搖搖頭,“臣深感先帝之恩,若無此番歷練,也不知自己還有什么用處?許是同其他皇孫子弟一般,碌碌無為一生?!?/p>
叔侄兩個寒暄了一陣,便將話題扯了回來。
“皇叔的意思是,世子與左相府的洛姑娘……”裴長恒皺起眉頭,“說來不巧,這位洛姑娘此前救過朕,算起來是朕的救命恩人。朕倒是頗為看好她,只不過左相對這個妹妹,看得比眼珠子還寶貝?!?/p>
裴玄敬笑道,“如此說來,老臣這是掏他心窩了?”
“所言不虛?!迸衢L恒端起杯盞。
茶霧氤氳,掩去眸底的微光。
“如此說來,一報還一報,正當好處。”裴玄敬意味深長的瞥一眼皇帝。
少年人的心思,到底是瞞不住的。
“胡國公府的五姑娘倒是正值芳齡。”裴長恒放下杯盞,似笑非笑的開口,“胡國公昔年也算英勇,又是世襲罔替的爵位,朕也見過那姑娘,眉眼清秀,行事得體有禮?!?/p>
裴玄敬似乎是在考慮,略作深思狀。
永安王府沒有當家主母,所以有些事情要么是兒女自己做決定,要么是裴玄敬一錘定音。
“皇叔可以考慮一下,又或者是讓郡主幫著瞧瞧,再不然朕讓皇后多留意,這皇城腳下世家貴女多得是,世子可慢慢挑?!迸衢L恒這話也沒錯。
永安王府的世子妃,是該好好挑的,不是誰都有資格入永安王府。
“出了年再好好選吧!”裴玄敬淡淡然回應。
裴長恒笑著點頭。
待裴玄敬離開之后,夏四海小心翼翼的上前,“皇上,未央宮來人了?!?/p>
一聽未央宮,裴長恒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顯而易見的不耐煩,曾經(jīng)的虛以為蛇,恩愛無雙,如今是連裝都不想裝了。
“皇上?”夏四海低喚,“您還是去看看吧!”
未央宮。
皇后陳淑儀似乎有些緊張,聽得帝王來了,趕緊上前迎接,眉眼間凝著溫柔之色,“臣妾叩見皇上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?!?/p>
“皇后這著急忙慌的把朕叫過來,是有什么急事?”裴長恒緩步朝內里走去。
暖閣內,溫暖如春。
幾支紅梅斜倚窗臺,開得正是艷麗,暖閣內沒有點香,唯有淡淡的梅花清香漾開些許,若即若離,若有若無,甚是清雅。
裴長恒看到那幾支紅梅的時候,神情稍稍一怔,恍惚間好似看到了那一抹殷紅。
察覺到了裴長恒的異常,陳淑儀稍稍松了口氣。
皇帝到底還是念舊,這窗邊幾支紅梅的習慣,是那死女人留下的,所以即便在魏逢春死后,皇帝表現(xiàn)得很平靜,可內心深處依舊是個死結。
“皇上!”陳淑儀笑盈盈的沏茶,“臣妾今日得了個好消息,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與皇上分享?!?/p>
裴長恒回過神來,“什么好消息?”
“今日得太醫(yī)診治,說是臣妾的身子已經(jīng)完全康復?!标愂鐑x垂下眼簾,其后面露嬌俏之色,羞答答的望著裴長恒。
裴長恒愣住了,沒想到陳淑儀居然還能……
若是如此,那他死去的發(fā)妻春兒又算什么呢?
白死了嗎?
“皇上不高興嗎?”陳淑儀眉心微凝。
裴長恒旋即笑出聲來,快速把人攬入懷中,“天佑朕與皇后,終于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?!?/p>
“皇上放心,臣妾問過太醫(yī),余毒已清,臣妾終于可以為皇上誕下皇嗣。”陳淑儀說這話的時候,眼眶紅紅的,真真喜極而泣。
裴長恒擁著她,一顆心宛若在滴血,抱著陳淑儀的時候,腦子里空空的,心里也空空的……
他的春兒,白死了。
今夜,皇帝宿在了未央宮。
陳淑容捻著剪子,“吧嗒”一下便剪去了燭心,火光登時竄起,照得整個寢殿更加明亮,耳畔是夜風呼嘯,敲擊著門戶的聲音。
“主子,皇上今晚宿在了未央宮,不會過來了?!币硕瑥耐忸^進來,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殿門,“您早些歇息吧!”
陳淑容放下手中的剪子,拿起帕子擦手心,漫不經(jīng)心的開口,“小郡主往來未央宮那么多次,姐姐終于如愿以償,接下來這些日子,皇上都只會留在未央宮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