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川走了,院子里安靜下來。
方姐嘆了第八次的氣,孟棠也無奈了:“方姐,我餓了。”
“這就給你去做飯?!狈浇銘?yīng)了聲,去了廚房,有的忙了,她也就不咯噔了。
孟棠搖了搖頭,這個魏川,真是“害人不淺”。
住在這里幾天,把方姐哄成什么樣了。
手機短促地響了聲,孟棠解開鎖屏,是魏川發(fā)來的一條信息:【到家吃飯,你吃了沒?】
孟棠:【還沒?!?/p>
魏川:【12點了還沒吃?】
孟棠:【不餓,家里就我和方姐,隨便對付一口?!?/p>
魏川:【我一回來,老頭就出去鬼混了?】
孟棠:【……小心我告訴爺爺。】
魏川發(fā)了個“求饒”的表情包過去。
楚茵敲了敲桌面:“誰讓你吃飯還玩手機的?”
魏川抬頭,說:“給孟棠報個平安?!?/p>
楚茵雙手抱胸,一副審問的姿態(tài):“從香港回來,怎么去了雁清?”
“不都說了嘛?!蔽捍ㄒ娒咸臎]了下文,將手機黑屏,“我情敵擱那兒礙眼呢。”
楚茵簡直無語:“……你這條件還怕情敵?”
魏川笑了聲:“媽,我跟你是一個想法,但我再好,也架不住別人使壞,他還在孟棠的爸爸面前說我壞話呢?!?/p>
楚茵蹙了蹙眉:“這人怎么這么討厭?讓孟棠趕緊別搭理他。”
魏川搖了搖頭:“一個都沒搭理,門都進(jìn)不來的,放心?!?/p>
“你不放心,為什么不讓她暑假來z市玩?”楚茵指了指樓上,“你三姐這段時間休息,昨天剛回來,可以讓她帶孟棠玩。”
“算了吧。”魏川哼了聲,“上次她帶孟棠去夜店我還沒找她算賬?!?/p>
楚茵“嘖”了聲:“這孩子怎么這么不靠譜,孟棠一看就沒去過花紅酒綠的世界,沾染了那些俗氣多不好,待會兒我上樓說說她?!?/p>
魏川點了點頭:“不是我不讓她來,她要出件呢,你也知道她有木雕的手藝,不能荒廢,人家大院里有專門的庫房和工坊,來不了啊?!?/p>
“不錯。”楚茵夸了句,“靜得下心,也吃得了苦,現(xiàn)在孩子太嬌氣了?!?/p>
不嬌氣的孩子躲進(jìn)了北院的工作坊。
其實連年有余這種主題,已經(jīng)有固定的雕刻方式,老匠人不需要草稿泥塑,都是對著木頭上手開鑿。
比如孟遇春,閉著眼睛都會雕刻了。
相比之下,雕刻人物時才需要泥塑輔助,因為要高度精確人物的面部肌肉動態(tài)。
這也是孟遇春經(jīng)常跟孟棠說的“開臉差一線,神韻隔重山”的道理。
泥塑時還得不斷調(diào)整人物的五官比例,一旦不滿意了,又得揉了重來,反反復(fù)復(fù),直至滿意。
可孟棠還年輕,手藝再好,孟遇春也一直壓著她從草圖開始,泥塑轉(zhuǎn)接。
磨性子,磨技術(shù)。
而且她是雕塑系的,粗胚開鑿前,泥塑有助于她的專業(yè)課程。
就拿連年有余的主題來說,在荷葉、鯉魚元素的基礎(chǔ)上,最起碼要用泥塑表達(dá)出精準(zhǔn)的空間關(guān)系。
平面雕出,立體雕活,魚尾這種運動感的部位在一定程度上和人物衣褶的轉(zhuǎn)折走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。
孟棠下午揉捏著泥巴四五遍,也只做了個大概,始終沒做到她想要的程度。
呼了一口氣,孟棠出了北院,洗了手,她去廚房找了點吃的。
剛?cè)藵M嘴,孟懷璋回來了,和孟棠撞了個正著。
“你下班這么早?”孟棠微微蹙眉。
“我拿個魚竿?!泵蠎谚罢f,“約了老廖釣魚?!?/p>
孟棠看了時間:“四點了還去釣魚?”
孟懷璋點頭應(yīng)了聲,從雜物間出來后對方姐說了聲不回來吃晚飯了。
孟棠也懶得過問,總比他待在家里,兩人大眼瞪小眼強。
可一連幾天,孟懷璋都不在家,每次出門都帶著魚竿。
周末兩天更是不見人影。
老爺子最近在忙政府單位一件大型的落地屏風(fēng),一組四扇,忙得很,根本沒空關(guān)心孟懷璋的去向。
孟棠直覺不太對,又不想打擾老爺子,在孟懷璋再一次出門后,跟了上去。
跟了半天,最后竟然真的在釣魚,孟棠待了半小時,又回來了。
孟懷璋握著魚竿,看向一旁的老廖。
老廖笑了笑:“昨天你也看見了,要趕一批中秋的單子,再有半月就可以捕撈,你現(xiàn)在投錢進(jìn)去,賺的概率是很多的,也不多,十萬就行?!?/p>
孟懷璋哂笑:“我沒錢啊。”
“這……”老廖猶豫了下,“沒錢確實不行,你家老頭不給你?”
孟懷璋:“你知道我的情況?!?/p>
老廖嘆了口氣:“我也沒辦法啊?!?/p>
沉默了將近十來分鐘,老廖沒了釣魚的興致,說:“時間差不多了,咱們回去吧?!?/p>
孟懷璋手頭上沒錢確實尷尬,這也是他想自己掙錢的原因之一。
他一把拉住老廖:“真能賺錢嗎?”
老廖笑了聲:“我要不是從小跟你一塊長大,我都懶得搭理你?!?/p>
孟懷璋趕緊說:“別走啊,你能不能想想辦法,先借我點?!?/p>
老廖有些為難:“錢都在我老婆那兒?!?/p>
孟懷璋懇求他:“那你跟嫂子說說唄?!?/p>
老廖嘆了聲氣:“這么多年的兄弟了……哎,我回去幫你問問吧?!?/p>
“行。”孟懷璋立刻來了精神。
老廖:“不過我可把丑話說前頭啊,十萬也不算小數(shù)目,我老婆不借的話,我也沒辦法?!?/p>
孟懷璋:“行,不為難你?!?/p>
兩人邊走邊聊,最后在孟家大門口道了別。
老廖往前走了十來分鐘,過家門而不入,最后拐進(jìn)了一座翻新后的屋子。
里面出來一人,徑自給了他一個黑包:“十二萬,十萬給他,兩萬是你的。”
老廖接了黑包,臉都笑爛了:“行,我走了?!?/p>
孟懷璋回到家里,老爺子正好從工坊回了中院,見到人,皺了皺眉:“這幾天怎么總不回來吃晚飯?”
“跟老廖釣魚去了?!?/p>
他以前就喜歡釣魚,孟懷璋沒說什么,提醒了聲:“孟棠好不容易放暑假,你也別整天出去鬼混,要是還想讓她叫你一聲爸,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里?!?/p>
“知道了。”孟懷璋說,“我明天就不去釣了?!?/p>
孟棠書房的窗戶半敞著,幾乎聽全了窗外的談話聲。
筆尖一頓,她擱下毛筆,拿過一旁的手機去看魏川的各大平臺有沒有營業(yè)視頻。
十來天了,一個也沒有。
孟棠將手機充了電,洗了澡。
剛回到臥室,魏川的視頻打了過來。
孟棠笑了聲,趴在床上接了起來。
“干嘛呢?”魏川開視頻的習(xí)慣性開場白。
看他的背景,應(yīng)該是更衣室。
孟棠翹著小腿一晃一晃,說:“剛洗完澡,你還訓(xùn)練嗎?”
魏川甩了下頭發(fā):“今晚結(jié)束了,剛在浴室洗了個澡,他們都走了,我就跟你開個視頻。”
孟棠捧著臉,笑意盈盈:“我怎么感覺你黑了點?!?/p>
提到這個,魏川哼了聲:“是有點黑,我故意曬的?!?/p>
孟棠微微歪過頭:“故意的?為什么?”
“魏思沅說我太白了,沒有男子氣概?!?/p>
“……”
男子氣概是靠外貌嗎?難道不是一個人的解決問題的能力和為人處世的準(zhǔn)則嗎?
“怎么樣?”魏川貼著鏡頭湊過去,“新皮膚怎么樣?”
孟棠點點頭:“其實也沒黑多少,和大部分人比還是白的?!?/p>
魏川笑問:“你喜歡嗎?”
孟棠說:“就這樣吧,別故意曬了,曬傷了就不好了?!?/p>
“行,聽你的。”魏川背上包,拿起手機往集訓(xùn)宿舍走去。
孟棠一個姿勢有點累,換到床頭躺下了。
鏡頭旋轉(zhuǎn)后,魏川終于又看到了她的臉,嘆了聲氣:“還有半個月,我就能去找你了。”
魏川的語氣有些沉,眼神也不太得勁,思念害人不淺。
還好每天的訓(xùn)練能消耗大半的精力,不然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去雁清。
孟棠:“其實時間過得很快了,你別急,好好訓(xùn)練。”
魏川:“知道了,老頭最近身體怎么樣?雁清熱嗎?”
“熱。”孟棠又換了個姿勢,坐了起來,“爺爺身體挺好的,歇了一段時間開始趕工了。”
魏川:“這么急干什么,萬一熱到了怎么辦?”
“沒事?!泵咸恼f,“這是大件,又是政府單位要的,明年要交付,時間有點緊?!?/p>
魏川點了點頭:“行,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,你自己也注意休息?!?/p>
孟棠應(yīng)了聲,見他回了宿舍,掛了視頻。
翌日下午,孟懷璋下班時,在木材廠的門口看到了老廖。
他忙上前,問:“嫂子怎么說???”
人多眼雜,老廖將他扯到一旁,將黑色的塑料袋遞給他:“錢都在這兒,十萬,一分也不少。”
孟懷璋心里一喜:“謝了啊?!?/p>
老廖“嗐”了聲:“我也是費了好多口舌才給你磨來的,不過你要給我寫個借條,還有啊,我最后再勸你一句,凡是投資,不可能百分百回本的,也有可能虧本,你真的想清楚了嗎?”
“借條我現(xiàn)在就給你寫?!泵蠎谚皬目诖锾统龉P,“我早就準(zhǔn)備好了?!?/p>
老廖笑了聲:“行,你都決定寫借條了,肯定準(zhǔn)備干了。”
孟懷璋寫完借條,問:“我們什么時候去你表弟家?”
老廖說:“明天吧,等你下班帶你去。”
孟懷璋點了點頭:“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