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腕被握著,視線往上掃,是青密的胡茬,再往上,右臉鮮紅的巴掌印,提醒著蘇晚棠剛剛干了什么事。
最后,和陸淮安四目相對,蘇晚棠莫名心虛。
“淮安,我……”
“棠棠。”陸淮安聲音沙啞地喊了一聲。
下一秒,淚水涌出,蘇晚棠瞳孔震驚,手忙腳亂地伸出手去擦拭:“陸淮安,你哭什么?我就是累了,睡了一會兒?!?/p>
陸淮安一把將蘇晚棠抱在懷里,力道很緊,勒得蘇晚棠有些喘不上氣。
但見他情緒不太對,蘇晚棠只是輕拍著陸淮安后背,柔聲道:“陸淮安,別怕,我在這呢?!?/p>
在蘇晚棠的安撫下,陸淮安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。
下一秒,冷靜下來的他,松開蘇晚棠,站起身,沖出病房外,大喊道:“醫(yī)生!醫(yī)生!我媳婦醒了!”
一番兵荒馬亂后。
蘇晚棠才明白自己是個什么情況。
她以為只有一會兒,沒想到竟整整昏迷了三天,怪不得醒來后看到陸淮安這么一副不修邊幅的憔悴樣。
還有,一個大男人在她面前哭成淚人。
估計,這次昏迷把他嚇得不輕。
蘇晚棠知道自己沒病,檢查完,就說要回家,但陸淮安和溫婉清他們,都堅持讓她在醫(yī)院多住兩天,再看看情況。
對上他們擔(dān)憂關(guān)切的眼神,沒法解釋的蘇晚棠不好拒絕,答應(yīng)多住一天。
不過,卻堅持讓陸淮安回去休息,說她一個人行。
陸淮安他們不放心,又花錢請了一天的護工照看著蘇晚棠。
對此,抗拒無果的蘇晚棠只能選擇接受。
她剛掀起被子,坐在凳子上的護工,立馬湊到她跟前。
“蘇同志,你歇著,想拿什么,和我說?!?/p>
“嬸子,我上廁所。”
“那我給你拿尿盆?”
蘇晚棠:“……”
溫婉清給蘇晚棠請的護工,是一個風(fēng)評很好的嬸子,經(jīng)她照料過的病患,幾乎沒有對她有意見的。
除非那人不講理。
這不,見蘇晚棠不說話,她又貼心道:“蘇同志,你放心,一會兒把簾子一拉,沒人瞧見。”
蘇晚棠依舊沉默。
“不是想尿尿?那是——”
蘇晚棠急忙打住她:“我出去上廁所?!?/p>
嬸子臉上浮現(xiàn)遲疑:“蘇同志,你要介意,我也可以出去,你關(guān)起門方便?!?/p>
最后,在蘇晚棠的強烈堅持下,那嬸子松口同意,卻要求陪同蘇晚棠一起。
蘇晚棠進去,她就在外面等著。
上完廁所,剛要出去,蘇晚棠推門的手忽然頓住。
“李佳那個賤蹄子!到底有完沒完?老娘都道歉了!就差跪下求她了!還非得離婚?真以為淮東離了她不行?”
蘇晚棠蹙眉:堂嫂,竟是還沒有出院?
張娟罵著,又不長記性地往帶來的雞湯里,狠狠呸了幾口唾沫。
“不下蛋的老母雞!我讓你喝雞湯!喝老娘的唾沫星子吧!”
吐正歡的張娟,被等著急突然走進來的嬸子嚇到,慌忙用手抿了抿嘴巴,蓋上飯盒,朝外走去。
“蘇同志,蘇同志?!眿鹱雍暗?。
聽見這個姓氏的張娟,又低咒一句“小賤蹄子”,快步離去。
蘇晚棠從廁所隔間出來的時候,只看到門口快速閃過的背影。
“蘇同志,你沒事就好?!眿鹱铀闪艘豢跉?,蘇同志家屬給的錢高,她可不能把人看出事來。
見蘇晚棠盯著門口不說話,嬸子瞬間又緊張起來。
“蘇同志,我不是故意進來的,就是你這么久沒出來,我擔(dān)心你出事?!?/p>
蘇晚棠回神:“嬸子,沒事,我沒怪你?!?/p>
二人出去,沒有直接回病房。
蘇晚棠朝著李佳的病房走去。
才到門口,就聽見里面的爭吵聲。
“李佳,你鬧夠了沒有?對不起,我也說了,雞湯也重新熬了,你還想咋樣?難不成真讓我這個婆婆給你跪下?你也不怕夭壽?”
李佳面容陰沉出水:“你害死你親孫子,都不怕下地獄,我怕什么?”
張娟囂張的氣焰,被砍下一大截,她眼神閃躲:“你胡說什么?”
“分明是你這個當(dāng)媽的不上心,我讓你不要吃,你非得吃,弄沒我大孫子,你還好意思埋怨我?要下地獄,也是你被惡鬼纏身!”
越說,張娟越覺得是這么回事。
真是蠢成豬了,沒把蘇晚棠那資本家賤蹄子肚里的娃搞掉,反把她大孫子給嚯嚯沒了!
她塌了幾分的腰桿,又挺起來。
李佳冷笑:“裝什么裝?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計,你不就是從我嘴里探出晚棠可能懷孕的消息,故意借我的手,想讓晚棠流產(chǎn)?”
“我告訴你,你怕是要失望了!晚棠,根本就沒有懷孕!”
張娟心底更痛,她也是后面才知道這個消息。
也是因為這個事,她被暴怒的陸遠(yuǎn)州收拾了一晚上,第二天臉腫得都看不出人樣。
身上也不知道多少處青紫。
當(dāng)時,就差沒沖到李佳面前,戳著她腦門,把她罵死。
你說,你給蘇晚棠那賤蹄子吃多好?她反正也沒懷孕,吃了,也沒事。
非得蠢了吧唧,自己炫嘴里!
忍著心底的悲痛,李佳又故意道:“害人先害己,你沒了大孫子,就是你的報應(yīng)!你等著吧!我兒子在天上盯著你這個害死他的奶奶!就等著你下去陪他!”
她知道,她這個婆婆信這些鬼神之說。雖然,現(xiàn)在這些都是明令禁止的東西,但李佳顧不了那么多,拿出來惡心張娟,正好。
張娟心底一咯噔,慌得不行,嘴硬道:“我聽不懂你說什么?”
“我看你就是沒了孩子得失心瘋了,淮東都去查了,把事實扔你臉上,你就是不信我!”
“人在做天在看!你最好,別讓我抓到把柄,不然,我一定饒不了你!”
李佳猩紅著眼珠,面容因悲痛略微扭曲,可能是心底有鬼,張娟看見她這樣,就感覺是李佳被她那死去的大孫子俯身了。
滿身是血的大孫子鬼笑著沖她抓過來。
“奶奶,你快下來陪我??!”
“奶奶,好疼!”
……
“啊!”張娟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聲,雙手打著空氣沖出房間,嘴里胡亂嘟囔著,“不是我!是你媽害死你的!找你媽陪你!”
她神志不清,沒注意到一旁飛快轉(zhuǎn)身的蘇晚棠。
等腳步聲走遠(yuǎn),蘇晚棠才轉(zhuǎn)過身。
她擰起眉毛,若是剛剛沒看錯,張娟臉上的紅疹,怎么那么像她下的藥?
而且,出事前天晚上,張娟的臉確實被扇過。
但是,她會一晚上沒處理嗎?
聽那男人描述,那女人臉紅腫得跟個饅頭似的。
到底巧合?
還是,那天就是她?
蘇晚棠覺得她有必要確認(rèn)一下。
不過,她不急,因為那人無論是不是張娟,她都會自己找上來門的。
那藥可不是簡單的讓臉起紅疹。
趕走了張娟,李佳坐在地上,“哈哈哈”大笑起來,笑著笑著竟是哭了起來。
那天晚上,李佳之所以選擇不說,一是不想事情鬧大,讓陸淮東夾在中間難做。
二也是不想讓外人看笑話,這畢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三就是,心里存著那么一絲僥幸,以為這事到此為止,她和晚棠就還能保持之前的關(guān)系處著。
李佳不敢說,她怕說了,蘇晚棠不信她,而她不想和蘇晚棠成為仇人。
畢竟,晚棠可能懷孕的消息是她沒防備透露出去的,下藥的是她婆婆,加料的山楂糕,差點經(jīng)過她手送出去。
怎么看,她也不無辜。
可晚棠卻真心待她。
那天晚上,李佳有后悔過,想著要不要和蘇晚棠坦白,可不過一天,她卻慶幸她沒說。
因為,所有人都說她瘋了。
淮東不信她,連她爸、她媽,也覺得是她多想。
就一次意外,不依不饒,非得鬧分家!不分家就離婚!
可誰又知道,她心底的苦?
一切毫無破綻,所有證據(jù)都指向是個巧合!但李佳的直覺告訴她不會有錯!就是張娟這個惡毒婆婆想害晚棠不成,反倒把她孩子弄沒了!
她不可能和一個殺死她孩子的女人同住一個屋檐!
偏李佳又拿不出證據(jù)。
事情僵持在這里。
不過,那時,李佳還有些高興,慶幸那夜沒說。不然,以晚棠的性子,不得和她公公叫板?然后,一查沒證據(jù),不得擔(dān)上一個不敬長輩的罵名?
可李佳萬萬沒想到。
蘇晚棠受她連累的不止這些。
李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走進來的蘇晚棠。
直到胳膊上搭上一雙手,蘇晚棠扶著李佳從地上起來:“堂嫂,地上涼?!?/p>
在李佳沒有察覺的時候,蘇晚棠的手探上她的脈搏。
小腹遭受到硬物撞擊,她廢了力氣用銀針溫養(yǎng)過一遍的子宮,還是遭受到了創(chuàng)傷。
女子小產(chǎn),相當(dāng)于坐小月子,好好養(yǎng)著都嫌不夠,誰這么心狠?
堂哥,到底怎么照顧堂嫂的?
看見蘇晚棠,李佳愣一下了:“晚棠,你怎么出來了?你剛醒,怎么亂跑?萬一——”
她聲音隨著蘇晚棠開口,戛然而止。
“堂嫂,不多操心操心自個兒的身體,還有閑心關(guān)心我?”
蘇晚棠冰冷的口吻,讓李佳到嘴邊的話,咽了下去。
腦海中,不自覺浮現(xiàn)陸淮安那天說的話,她語氣疏離道:“這不是也是堂妯娌?小護士多嘴說了兩句,聽耳朵里了,看見了,就順嘴問問,也沒什么關(guān)心不關(guān)心的,碰見其他熟人,也一樣?!?/p>
蘇晚棠蹙眉:“我都聽見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