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太”

阿姨余光注意到溫苒在地上蹲了很久，像被點穴了一樣：“怎么了？”

溫苒關上冰箱，起身從后面抱住阿姨，臉在她肩上蹭了蹭，阿姨身上有溫暖的感覺，讓她感覺沒那么冷。

阿姨的女兒跟溫苒年齡相仿，偶爾也會這么跟媽媽撒嬌，她開玩笑：“舍不得?。烤腿滋?，我還是會回來的?！?/p>

溫苒不說話，只悶悶嗯了聲。

阿姨：“不知道新來的阿姨做飯合不合你口味，你覺得不好吃要說，不能不吃，你太瘦了，得長胖點?！?/p>

溫苒又嗯了聲，阿姨察覺到她的情緒，擦干凈手拍了拍她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沒事?！睖剀壅Ｑ叟合滤釢啊悬c想媽媽了。”

想哪個媽媽呢，是她的親生母親還是養(yǎng)母，說不清，也許就是想那樣一種感覺。

阿姨做好飯菜要出門，溫苒在門口送她，抱了抱她：“阿姨，再見。”

阿姨笑：“怎么搞的好像不會見了一樣，我過幾天就回來了。菜放加熱板上不會冷的，你餓了就吃啊?！?/p>

溫苒點頭。

阿姨走后，她拉了個大行李箱，把周聿桁所有送她的東西都扔進去，衣服包包首飾，扔完發(fā)現(xiàn)一個行李箱根本裝不下。

看，連舍棄都這么費力。

溫苒坐在衣帽間的地毯上，環(huán)顧一周，考慮一把火把這燒了的可行性有多少，發(fā)現(xiàn)可行性基本為0，只好放棄，把東西又放回去，只把那些節(jié)日紀念日的禮物扔進行李箱。

做完這些她倒頭就睡。

睡到晚上九點才醒來。

醒來嘴巴干得很，喉嚨火辣辣地疼，她爬起來踩著拖鞋出去倒水，正好碰到周聿桁回來。

溫苒靜靜看他一會兒，然后移開視線徑直去島臺倒水喝。

周聿桁站在她身邊，也學她剛才的樣子靜靜凝視她片刻，突然伸手把她打橫抱起。

溫苒水杯都差點沒放穩(wěn)，氣急打他：“神經(jīng)病啊。”

“多打幾下，打我發(fā)泄出來就不生氣了，別氣著自己難受?！?/p>

周聿桁在沙發(fā)坐下，讓溫苒坐在他腿上，抓著她的手往胸口錘：“打這幾下就不打了，確定氣消了？”

她的委屈在他眼里只是生氣，普普通通的生氣，可以消化的那種生氣。

“沒消。”溫苒偏開臉看窗外，“殺了你都難消心頭之恨。”

周聿桁挑眉：“那去廚房拿把刀？能消一點是一點。”

“殺人犯法。”

周聿桁湊近，鼻尖蹭她臉頰：“你殺誰我都幫你兜底?！?/p>

“就想殺你，不如你自己去死吧?！?/p>

溫苒煩他這些小動作，要下去，周聿桁扣住她的腰：“江曦瑤有抑郁癥?！?/p>

溫苒頓住，轉眸看他。

周聿桁格外愛玩她的手指，一個個蔥白似的指尖捏過去。

“幾天前確診的，今天她被湯潑到燙傷了，情緒崩了，不處理好怕抑郁癥會加重?！?/p>

抑郁癥，多好的借口啊，溫苒扯唇：“所以就要把阿姨調去給她做飯？阿姨做的飯能治抑郁癥？”

他玩了手指又她玩的頭發(fā)，修長手指卷起一縷黑發(fā)纏起來又松開，她像他一個玩具，各種玩。

“不能治抑郁癥，但得先安撫住她的情緒。”

所以，江曦瑤的情緒需要安撫，而她就不需要？

周聿桁：“阿姨不會去太久，就幾天，我知道你愛吃阿姨做的菜，不會把阿姨留在那邊的?！?/p>

“幾天？”溫苒問。

“一個星期?！?/p>

溫苒垂眼，心口的苦澀隨著血液流至每根血管。

阿姨要走一個星期，可她都沒一個星期時間了。

溫苒默默深呼吸，不讓自己陷入情緒黑洞。

周聿桁把她臉頰的碎發(fā)撥到耳后，輕聲哄：“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，但只有一個星期，很快就過去了，明天來的阿姨也很好，在老宅干了很多年，奶奶都說她做的菜好吃?！?/p>

提起奶奶，溫苒睫毛翕動：“……奶奶還好嗎？”

“想奶奶就回老宅去看看她，她那病沒法根治只能控制，你再不去看她，她都要忘記你了?！敝茼茶炷笏哪槪Z氣像哄小孩一樣，“跟我鬧別扭是跟我鬧，不影響你跟奶奶的感情。”

溫苒荒蕪的心間又吹過一陣刺骨寒風。

她的情緒他沒有在乎，這些在他眼里都只是鬧情緒，鬧別扭。

無所謂了，反正要走了。

不過確實該回老宅一趟，跟奶奶說一聲“再見”。

見她軟軟的沒說話，周聿桁心也跟著軟：“還生氣嗎？”

溫苒食指指尖狠狠戳了下自己拇指指尖，刺痛迫使她擠出一抹笑：“不生氣了，我跟一個抑郁癥病人計較什么?！?/p>

周聿桁笑意深深，低頭吻她的唇。

……

第二天，溫苒吃過午飯去了趟周家老宅。

天氣好，奶奶躺在院里的搖椅上曬太陽。

溫苒走過去，叫了聲“奶奶”。

老太太轉過頭，過了十來秒似才將相貌和聲音跟腦海里的對上號，笑瞇瞇坐起來：“苒苒來看我了啊！”

趙姨嘆口氣：“老夫人最近都這樣，就算清醒狀態(tài)也有點記不清人。”

趙姨說完去泡花茶，拿點心了。

溫苒眼底泛酸，蹲下身，手搭在老太太膝蓋上：“奶奶，最近還好嗎？”

“好啊，能吃能喝能睡，就是你們總不來看我，我還以為你們都忘了我這個奶奶?！?/p>

溫苒吸下鼻子：“我怎么會忘了您，不會忘的?！?/p>

“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忘了我，聿桁那個臭小子就不知道……”

老太太像某個開關控制啪的斷了電，神情一瞬全變：“聿桁又被狗咬了？小雞雞還在吧？”

溫苒噗嗤笑出聲。

笑著笑著，眼淚就滾了出來。

“還在呢，您別擔心，周家不會斷香火的?！睖剀垡频嚼咸胺?，摸摸她的銀發(fā)，“您仔細看看我，我不會忘了您，希望您也不要忘了我?！?/p>

老太太心疼幫她擦眼淚：“哎喲不哭，我孫女這么漂亮哭花臉就不好看了。誰欺負我孫女，奶奶幫你去揍他！”

溫苒將老太太布滿皺紋的手放在臉頰旁，輕輕靠著。

“奶奶，我這次是來跟您告別的?！?/p>

老太太處于糊涂狀態(tài)，溫苒可以沒有顧忌地將離別的話說出口：“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，誰都找不到地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