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秦風真的不管不顧地提劍下山,余磊頹然地站在原地,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。
其余的師弟師妹們就更不知道該怎么辦了。
他們和秦風的關系沒有余磊那么親近,就連余磊都勸不住的話,他們就更勸不住了。
秦風一只腳踏出了幽靜山,忽而就聽見一道滄桑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:“你當真要去?”
秦風停下腳步,沒有回頭,他便知道身后的人是誰。
同時,身后已經(jīng)響起了余磊等人此起彼伏的“拜見宗主”的聲音。
白發(fā)白須的老人站在秦風身后不遠處,他手上沒有拿任何武器,身邊也沒有帶任何人。
看著秦風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緒。
秦風咬了咬牙,握緊了拳頭。
他不會忘記,剛入山門的時候,牧云杉剛好出關。
只是在山門處看了他一眼,就收他做了關門弟子。
三百年的悉心教導,就算是石頭做的也有了感情,更何況秦風不是石頭。
他知道,自己這些年可以在仙門之中名聲大噪,可以在師兄弟之間如魚得水,除了自己的天賦和實力之外,“牧云杉的弟子”這個稱號給了他極大的光環(huán)。
同時,秦風也清楚,牧云杉是把他當做自己的接班人在培養(yǎng)。
只要自己按部就班地留在宗門里修煉,或許真的有一天,他會站在牧云杉的肩膀上,抵達牧云杉都未曾抵達過的位置。
可惜,那是他想要的,卻不是他最想要的。
“對不起,師父?!?/p>
秦風知道,這種時候說什么都是多余的。
他甚至不敢回頭去看牧云杉一眼,只是握緊了手里的劍。
牧云杉仍舊是一副看不出表情的模樣,正對著他的背影:“我了解你,即便我今日將你打得出不了山門,你也還是會想盡辦法離開?!?/p>
“劉昭得了你的委托去幫你辦事,你不會放著他不管?!?/p>
“那些武昌國的百姓,你若是沒看見也就罷了,可你看見了,你也不會不管?!?/p>
“可是小風啊……你有沒有想過,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,若你總是被這些凡塵之事牽絆,又要如何走你自己的路?”
秦風抬起頭,面對牧云杉的提問,他卻格外堅定:“師父,若我說,這也是我想走的路呢?”
“即便這條路是萬劫不復?”
“沒錯,即便這條路是萬劫不復,我也要繼續(xù)走完?!?/p>
兩個人一人一句,這件事的結局幾乎已經(jīng)注定了。
余磊在一邊聽得著急,忍不住上前替秦風說話:“宗主,其實大師兄沒有別的意思。武昌國畢竟是大師兄的故土,他曾經(jīng)怎么說也是武昌國的太子,憂心百姓也是應該的。”
“咱們修行之人不就是為了天下蒼生修行的嘛,他只是想查一個結果罷了……”
牧云杉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到他身上:“怎么,你的意思是,老朽和幾位長老的決定是錯的?”
余磊嚇了一跳,趕緊躬身:“弟子不敢!”
“既然不敢,就別說話了?!?/p>
牧云杉沒有懲罰他們,倒是讓秦風松了一口氣。
他知道,師尊從來不是隨便遷怒他人的人。
思索了片刻,他還是轉過身來,朝著牧云杉跪下,接連三拜:“弟子讓師尊失望了?!?/p>
牧云杉淡漠地看著他,仿佛他從來都不是自己最心愛的弟子一般。
“既然你也知道讓我指望了,就該知道你一意孤行的后果?!?/p>
聽到這話,余磊瞪大了眼睛。
他急迫地還想幫秦風求情,卻對上了秦風的眼神,秦風沖著他微微搖了搖頭,示意他不必在說話。
“弟子明白?!?/p>
秦風深吸一口氣,從腰上摘下了屬于內(nèi)門弟子的命牌。
這塊命牌上刻著他的名字,同時有他的一縷靈力。
有這塊命牌,他便是無妄宗的人。
出門在外,若是他出了什么事,這塊命牌會自動碎裂,宗門便 會立刻得知他的蹤跡,派人出來找他。
這是來自宗門的庇護。
所有修行的弟子,都以這塊腰牌為驕傲。
因為有腰牌在,就意味著背后有宗門撐腰,便不會墮落成一介散仙。
可現(xiàn)在,秦風將這塊代表著身份的腰牌輕輕放在地上,沖著牧云杉的方向又是三拜。
這代表,從今往后,他便不再是無妄宗的人了。
看到他的動作,牧云杉的手微不可查地都了一下。
面上并無變化:“你真的想好了?”
秦風沒有直接回答,只道:“弟子不孝!今日,拜別師尊!來日若有機會,弟子當結草銜環(huán),報答師尊的教養(yǎng)之恩?!?/p>
愧疚是真的,但堅決也是真的。
說完這番話,他甚至不去看牧云杉是什么反應,起身的同時轉身,背著劍朝著山下走去。
出了一把劍,他什么都沒帶走。
甚至于這把劍也不是宗門之物,而是當年他覺醒靈骨之后,父王送給他的。
這是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。
在凡間,這絕對是一把絕世好劍。
可若是放在仙門之內(nèi),就太不夠看了。
因為這是一把凡劍,沒有絲毫靈力可言。
即便打造的材料再好,沒有靈力的劍,便不能為修士所用。
可是這些年,秦風修煉用的一直都是這把劍。
在宗門三百年,他也曾得到過別的靈劍,卻始終不如這把劍握在手上的時候讓他覺得安心。
當初他入宗門的時候,排場不小。
畢竟是一方大國的太子,就連帶來的金銀珠寶都是單獨用一車飛馬拉來了。
但是如今,他走的時候孑然一身,除了一把劍,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換回了當年上山時穿的那一身。
因為當年帶上車的那些金銀珠寶,來自武昌國的百姓。
如今他下山,是該歸還那些東西了。
用別的方式。
余磊看到秦風真的就這么走了,著急地想要跟上去,但是牧云杉沒發(fā)話,他也不敢動。
牧云杉則淡淡地看著秦風離開的方向,一輪朝陽從他要去的地方升起來。
老人的臉上沒有慍怒,也沒有失望。
他只是輕嘆一聲:“時也命也,原來命中注定的東西,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