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飛逝，轉(zhuǎn)眼已近年關(guān)。
京城里年味漸濃，皇宮內(nèi)也處處張燈結(jié)彩，洋溢著喜慶的氣氛。
未央宮內(nèi)，更是熱鬧非凡。
姜嬛的肚子已明顯隆起，像揣了個小西瓜，行動間多了幾分孕態(tài)的慵懶和小心翼翼，但精神頭卻出奇的好，整個人仿佛被一種即將為人母的柔和光暈籠罩著。
此刻她站在廚房中央，周圍是忙得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卻又滿臉笑意的宮人們。
“哎呀呀，小昭，那個面團(tuán)要揉到三光，盆光、面光、手光，對，就這樣，再加把勁！”
最后終于是沒憋住，自己上手比劃了一下揉面的動作，結(jié)果差點閃著腰，嚇得旁邊的嬤嬤趕緊扶住她。
“娘娘您可慢著點，您動嘴，奴婢們動手就行！”
姜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，目光又轉(zhuǎn)向正在調(diào)制棗泥餡兒的宮女。
“棗泥里糖再加一點點，對，就一點點，要那種甜而不膩的感覺，注意手別抖。”
那宮女被她一說，頓感緊張，手一抖，糖就灑出來半袋，“娘娘，對不起...”
姜嬛見狀，噗嗤一笑擺擺手：“沒事沒事，多點就多點，待會兒包的時候餡兒少放點就行，咱們靈活機(jī)動，過年嘛，甜甜蜜蜜才好?！?/p>
她又溜達(dá)到正在用模具磕糖糕的案板前，拿起一個剛脫模的小兔子糖糕，端詳著。
“嗯，這小兔子眼睛用紅豆點綴得不錯，活靈活現(xiàn)的，就是尾巴有點歪……哈哈，像只偷吃被打懵的兔子?！?/p>
她的點評惹得眾人都笑了起來，廚房里的氣氛更加輕松快活。
霍臨處理完一日政務(wù)，踏著薄薄的積雪走進(jìn)未央宮時，感受到的就是這股撲面而來的年節(jié)氣息。
不是皇宮慣有的莊重肅穆，而是充滿了煙火氣的，暖融融的過年味道。
他站在殿門口，看著姜嬛挺著肚子，像個忙碌的小蜜蜂一樣，這里指指，那里點點，眉眼間滿是鮮活的笑意，一顆被朝政瑣事煩擾得有些冷硬的心，瞬間就軟了下來。
【看她教宮人們?nèi)嗝婺髨F(tuán)子，實在是太養(yǎng)眼養(yǎng)生養(yǎng)心了。】
【朕是不是也該去捏個面團(tuán)？就捏個她，再捏個朕，中間再搓兩個小圓球當(dāng)崽崽……】
【算了，朕這手多少有點招笑的，還是別丑化自家人了……】
他脫下沾了寒氣的大氅，交給迎上來的宮人，緩步走到正拿著一個福字剪紙比劃的姜嬛身后，伸手輕輕環(huán)住她的腰身，下巴蹭了蹭她的發(fā)頂。
“在忙嗎？”
姜嬛感受到他懷抱的溫暖，舒服地往后靠了靠，還舉起手里的福字剪紙，獻(xiàn)寶似的給他看。
“怎么樣？我剪的，準(zhǔn)備貼廚房窗戶上，是不是很有過年氣氛？”
霍臨看著那略顯歪扭、但充滿童趣的福字，眼底漾開笑意。
“朕也要。”
【這可是她親手做的，朕要貼滿整個御書房?！?/p>
【誰進(jìn)來都看得到，這是她給朕的福氣?！?/p>
“要么說我料事如神呢?！苯獘痔鸾z絲的展顏，拉著他的手腕往外走，“你的那份我早剪好了，就放在書房，正好，你不是念叨著要給大臣們寫福字嘛，就在這兒寫吧，我?guī)湍隳ツ槺恪俸?，第一個福字得歸我！”
霍臨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，只覺自己的眼睛也盛著光。
“好。”
【在她這里寫字，一撇一捺都是溫馨的?！?/p>
他從善如流的跟姜嬛來到書房，在案前坐下。
提起御筆，蘸飽了墨，凝神靜氣，手腕沉穩(wěn)運(yùn)力。
一個蒼勁有力，氣勢磅礴的福字便躍然紙上。
“帥！”姜嬛很給面子地鼓掌，然后拈起剛剛來時從小廚房順的梅花糕，遞到他唇邊。
“獎勵你的，嘗嘗甜不甜?！?/p>
霍臨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，軟糯香甜的滋味在口中化開，暖到了心里。
他一邊享受著姜嬛的投喂，一邊繼續(xù)揮毫，筆下一個個福字流暢而出。
姜嬛就在一旁忙活著，時而幫他鋪紙磨墨，時而遞上點心熱茶，時而點評兩句，嘰嘰喳喳，像只快樂的小雀兒。
暖黃的燈光下，二人仿佛尋常百姓家的夫妻，在準(zhǔn)備年節(jié)，平淡卻幸福。
霍臨寫著寫著，偶爾抬眼看看身邊笑靨如花的姜嬛，只覺得連月來積壓的疲憊都被這暖融融的氣氛滌蕩一空。
【若是能一直如此，歲月靜好，該多好?！?/p>
【等崽崽們出生了，朕教他們寫第一個字，定也要這般紅紙金墨，熱鬧喜慶?！?/p>
又不知過去多久，姜嬛大概是忙累了，靠著軟墊，腦袋一點一點。
最后竟歪在霍臨身側(cè)的暖榻上，握著一塊沒吃完的糕點，沉沉睡去了。
呼吸均勻，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。
霍臨停下筆，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，眼神柔軟得能滴出水來。
他小心地取走她手中的糕點，又拿過一旁的薄毯，輕輕蓋在她身上。
正當(dāng)他準(zhǔn)備繼續(xù)將剩下的幾份福字寫完時，殿外卻傳來極輕的腳步聲。
王德貴悄無聲息地走了進(jìn)來，面色凝重，見到榻上安睡的姜嬛，更是放輕了動作，走到霍臨身邊，俯身在他耳邊極低地稟報了幾句。
霍臨臉上的柔和瞬間消失無蹤，眉頭皺起，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冰冷。
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姜嬛，示意王德貴噤聲，然后輕輕起身，大步走向外殿。
外殿燭火通明，一名風(fēng)塵仆仆的探子正單膝跪地等候。
見到霍臨，探子立刻壓低聲音稟報：“皇上，西北急報，您一直讓我們重點盯著的區(qū)域，近日異動頻繁?！?/p>
霍臨負(fù)手而立，面沉如水，靜靜地聽著，周身散發(fā)出冰冷的寒意。
【竟敢在年關(guān)底下蠢蠢欲動，擾朕清凈，壞朕年節(jié)……】
【是覺得朕沉溺溫柔鄉(xiāng)，提不動刀了？】
【還是朕近來太過寬仁，讓某些人忘了分寸?！?/p>
“傳朕旨意，加強(qiáng)戒備，增派巡邏頻次，嚴(yán)密監(jiān)視動向，但有異動，即刻來報，不得有誤。”
“另，傳沈翊即刻入宮見朕?！?/p>
“是！”暗衛(wèi)與王德貴同時領(lǐng)命，悄無聲息地退下。
霍臨站在原地，深吸了一口氣，將周身寒氣斂去，這才轉(zhuǎn)身，重新走向內(nèi)殿。
當(dāng)他撩開珠簾，看到暖榻上依舊睡得香甜，對即將到來的風(fēng)雨毫無所知的姜嬛時，眼神瞬間又柔軟了下來。
有他在，天塌下來，他也給她們母子頂著。
誰都別想破壞這份安寧。
他走過去，替姜嬛掖好被角，然后重新坐回書案前，提起筆，繼續(xù)書寫那些寓意吉祥的福字。
只是筆鋒之間，悄然多了一絲隱而不發(fā)的殺伐之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