θ在園子里和姜嬛逛了會之后,霍臨很自然地留在了未央宮用膳。
宮人們手腳麻利地在圓桌上布好了精致的菜肴,碗碟玉箸,一應(yīng)俱全。
霍臨端坐主位,姜嬛的輪椅被推至他身側(cè)的位置。
鄧嬤嬤則垂手侍立在不遠處,隨時準備伺候。
菜剛上齊,霍臨并未立刻動筷,目光在桌面上逡巡一圈。
【哼,雨露均沾?朕今天就讓她看看,朕的“雨露”只往哪里落?!?/p>
【朕親自給她布菜,這總夠明顯了吧?看鄧嬤嬤還有什么話說。】
姜嬛剛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,就聽到霍臨這番“雄心壯志”的心聲。
她強忍著笑意,眼觀鼻鼻觀心,假裝沒聽見。
只見霍臨動作略顯生疏地起一塊清蒸魚腹肉,穩(wěn)穩(wěn)地放進了姜嬛的碗里。
“這魚鮮嫩,多用些。”
他的聲音低沉平穩(wěn),聽不出太多情緒,但眼神卻若有似無地掃過鄧嬤嬤的方向。
【看到了吧?朕親自夾的?!?/p>
【朕對其他妃子,可沒這份閑心?!?/p>
姜嬛看著碗里那塊白嫩的魚肉,又瞥見鄧嬤嬤果然微微抬了抬眼,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。
她趕緊低頭,小聲應(yīng)道:“謝皇上?!?/p>
皇上怎么還和鄧嬤嬤較上勁了。
戀愛中的男人果然都比較幼稚嘛。
一頓飯,霍臨仿佛化身成了姜嬛專屬的布菜內(nèi)侍,專挑姜嬛喜歡的往她碗里送。
一塊櫻桃肉,幾顆翠綠欲滴的時令菜心,還有一小盅熬得濃稠香滑的燕窩羹。
他甚至親自拿起湯匙,輕輕推到她面前。
“多用些這個,補氣血。”他語氣平淡,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。
【這個好,太醫(yī)說對她身子有益?!?/p>
【朕如此體貼入微,她總該明白朕的心意獨一無二了吧?鄧嬤嬤也該看明白了。】
表面上,他依舊是那個沉穩(wěn)高冷的帝王,只是舉手投足間,那份只對姜嬛釋放的體貼,幾乎要溢出來。
姜嬛的碗就沒空過。
她偶爾抬眼看向霍臨,撞見他帶著期待的眼神,忍不住彎起唇角,輕輕點頭表示好吃。
霍臨接收到她的反饋,心中更是一陣滿足雀躍。
【朕果然最了解她的口味?!?/p>
【鄧嬤嬤,你瞧見沒?這可是朕獨一份的關(guān)懷?!?/p>
鄧嬤嬤面上保持著恭謹肅穆,內(nèi)心卻早已掀起波瀾。
她服侍過先皇,也見過不少帝王寵妃,但像眼前這位年輕帝王這般的,實屬罕見。
這哪里是雨露均沾?這分明是恨不得把所有的“雨露”都澆灌在這一朵花上!
她心中的擔(dān)憂非但沒有減輕,反而更深了。
一頓飯在霍臨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的氛圍中結(jié)束。
宮人們上前撤下碗碟,奉上清茶。
霍臨端起茶盞,慢條斯理地撇了撇浮沫,余光再次掃過垂手而立的鄧嬤嬤,心中甚是滿意。
他覺得自己用實際行動反駁了那雨露均沾的論調(diào),維護了自己的清白形象,還順帶在姜嬛面前刷滿了體貼值。
“朕還有些折子要批,晚些再來看你。”
霍臨放下茶盞,對姜嬛說道,聲音恢復(fù)了慣常的沉穩(wěn)。
【她應(yīng)該很開心吧?】
【朕可是很努力地在表現(xiàn)了?!?/p>
姜嬛忍著笑,乖巧點頭。
“是,皇上慢走?!?/p>
霍臨這才起身,離開了未央宮。
殿門合上,偌大的殿內(nèi),只剩下姜嬛和一臉凝重欲言又止的鄧嬤嬤。
姜嬛端起茶杯,慢悠悠地吹著熱氣。
鄧嬤嬤看著自家娘娘明顯心情極好,眉頭鎖得更緊了。
她上前一步,斟酌再三,還是決定開口。
娘娘聰慧仁厚,但畢竟年輕,又深陷情網(wǎng),有些話,她身為掌事嬤嬤,必須得說。
“娘娘,”鄧嬤嬤的聲音壓得極低,帶著濃濃的憂慮。
“方才皇上待娘娘,恩寵之盛,實屬罕見?!?/p>
姜嬛抬眼看她,笑著點點頭。
鄧嬤嬤見她似乎并未意識到問題所在,心一橫。
“娘娘,老奴說句僭越的話,這帝王恩寵過盛,未必是福啊?!?/p>
姜嬛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,似乎被點醒了一般。
戀愛太甜,談著談著都快忘了自己在哪里。
這可是虎狼環(huán)伺的后宮啊!
“嬤嬤請繼續(xù)說?!?/p>
鄧嬤嬤神情肅穆,“后宮之中,多少雙眼睛盯著未央宮,今日皇上為娘娘破例布菜,明日便會傳遍六宮,這獨一份的榮寵,是蜜糖,更是砒霜?!?/p>
她聲音很沉,卻字字清晰。
“娘娘,皇上待您之心固然可貴,但身為后宮妃嬪,更要懂得韜光養(yǎng)晦,平衡之道。老奴斗膽,懇請娘娘勸諫皇上,稍加收斂,雨露均沾,方是長久之道。”
鄧嬤嬤一番話,說得情真意切。
姜嬛靜靜地聽著。
確實是她安逸日子過多了,小腦袋瓜又不長記性了。
鄧嬤嬤的擔(dān)憂句句在理,是深宮沉浮幾十載的經(jīng)驗之談。
這份忠心耿耿的肺腑之言,她狠狠揉進心里了。
但一聯(lián)想到霍臨為反駁這段話,是如何像只開屏的孔雀般的樣子……
“噗嗤——”
姜嬛一個沒忍住,剛喝進嘴里的一口茶全噴了出來,嗆得她連連咳嗽。
她慌忙用手帕捂住嘴,“咳咳……咳……抱歉嬤嬤……”
鄧嬤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。
“娘娘您這是……”
鄧嬤嬤一臉茫然加擔(dān)憂,手都伸出來了,不知是該拍背順氣還是該叫太醫(yī)。
姜嬛好不容易止住咳嗽,抬起頭,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和笑出的淚花。
她看著鄧嬤嬤那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樣子,越想越覺得霍臨那幼稚的清白保衛(wèi)戰(zhàn)和鄧嬤嬤這嚴肅的生存警告放在一起。
反差實在太大,太有喜劇效果。
她努力想板起臉,做出嬪妃應(yīng)有的端莊樣子。
可嘴角卻像是有自己的意志,不受控制地拼命往上翹。
“沒、沒事,咳咳……”
“嬤嬤說的很有道理,本宮知道了。”
玩笑歸玩笑,姜嬛是真記下了。
但鄧嬤嬤多少有些憂愁,只希望自家娘娘不是胡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