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次,移靈洞的人用尸獄將他從千苗寨中拉出去,最后逃竄的就是這個方位。
墨狄公執(zhí)念之地,居然也是這邊兒?
該不會在三苗分化之前,他更多待在移靈洞所在區(qū)域吧?
羅彬慎重開口,說了這個關(guān)鍵的信息點。
“移靈洞被空安殺了不少人,現(xiàn)在都沒有反應(yīng),十有八九是狗咬狗,兩敗俱傷?!?/p>
“移靈洞主雖然強,但并非苗王那般存在,應(yīng)該是黎姥姥的水準(zhǔn)?!?/p>
“相對來說,我覺得空安會更厲害一些,當(dāng)時他也沒有認(rèn)真對付我們?!?/p>
張云溪一番判斷,更讓羅彬心微微一緊。
是啊,當(dāng)初他們窮盡手段,結(jié)果空安一直毫發(fā)無傷。
苗觚很厲害了,卻在自己婆娘都被殺的情況下,依舊不戰(zhàn)而逃。
千苗寨對苗觚這樣慎重,黎姥姥也算尊重,可想而知,空安實際上有多可怕。
還有至關(guān)重要的一點,南坪十八佛寺,盡管都沒來幫金安寺,空安就能篤定這件事情不會發(fā)生?
或者是說,空安根本不怕!
他,有著絕對的實力!
“移靈洞類似于苗王實力的人,我不知道是誰,該怎么稱呼?!绷_彬低語。
“不必知道,也不必稱呼,那空安行事乖戾,他沿途會殺那么多移靈洞人,甚至還剝皮抽骨了一人,絕對不會像是他表現(xiàn)的那樣,單純是為了羅先生你,也不可能是為了挑唆,我覺得他不會主觀意識這樣做,更有可能的是,他發(fā)現(xiàn)移靈洞人的不同,他是個入魔了的瘋子,一直想找人獻祭,就連自己師尊都不放過?!?/p>
“移靈洞的洞主,應(yīng)該被他盯上了?!?/p>
“被逼到最后,那洞主應(yīng)該會去找移靈洞等同于苗王的人,最好的結(jié)果,是空安被殺。”
張云溪這一番話說得很長,很多。
羅彬微微點頭,至少他覺得,張云溪判斷應(yīng)該八九不離十?
白觀禮等人沒開口,只是默默的聽。
不多久,一行人離開了深潭,朝著三危山更深處走去。
……
……
“阿彌陀佛。”
“閣下已經(jīng)損失了如此數(shù)量的弟子。”
“他們不必要死的。”
“你之內(nèi)心,為何如此歹毒,私欲為何如此之重呢?”
一處稍顯狹小的洞口外,空安靜站著。
他身上的衣袍早已浸滿鮮血。
他手中的念珠也不再潔白。
他沒有再披著黃雙的皮骨,背上有個皮質(zhì)的小包裹。
而他身旁,摞著至少幾十人的尸骨。
每個人身上都缺失了一塊骨頭,他腰間有個更大的包裹,骨頭都被裝在其中。
洞口無人,乍眼一看,洞內(nèi)一樣漆黑。
空安看似苦口婆心,看似慈悲為懷,實則卻恐怖如魔。
“你應(yīng)該走出來,我只是想找你。”
“你只要出來了,你的弟子會平安無恙,他們不會死更多?!?/p>
“一個人,換一脈平安,難道不合算嗎?”
洞內(nèi)依舊寂靜無聲。
空安抬頭,望月。
“他們都不如你好,可你不愿為了他們奉獻自身,神明不悅?!?/p>
“我只能再殺一百四十三人,抵消神明之怒氣,保你余下門人之性命了?!?/p>
空安雙手合適,沖著洞口深深鞠了一躬。
轉(zhuǎn)身,空安朝著遠(yuǎn)處離開。
洞內(nèi),更深處一些的位置,洞頂部倒掛著一具尸體。
這尸體皮膚布滿黑色紋路,格外緊致,就像是皮鼓。
其身赤裸,無任何衣物,更沒有關(guān)于男女的特征,下身光滑無比,像是被皮裹了一遍。
洞內(nèi)還有許多尸,模樣各不相同,兇煞氣息卻宛若凝固。
黃夅坐在尸群中,死死盯著洞口位置的微光。
他不敢出去??!
這空安,太可怕了!
甚至……這種可怕程度,不弱于苗王?
擋住空安的,并非單純這群尸,這里還有一個人。
背靈。
移靈洞一脈的實力到了極限,就像是苗王一樣,會養(yǎng)出極致的金蠶蠱。
他們會背上一口尸,再也無法放下。
只有死后成尸王,才能卸下重負(fù),或者跨過關(guān)卡。
洞中所有尸,都是背靈留下,他們化尸之后,被送去了尸王谷。
這一代的背靈,就和苗王一樣,快要到大限。
這也是黃夅判斷空安的實力不弱于苗王的原因。
因為,背靈一直沒有現(xiàn)身,他沒有去除掉空安!
良久,黃夅慢吞吞地挪到洞口位置。
他望著外邊的尸骨,心都在滴血。
“風(fēng)水破,三危亂,惡尸出?!?/p>
“斬外邪,誅內(nèi)亂,三危寧。”
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虛弱話音入耳。
黃夅扭頭,才瞧見身旁兩三米處,多了一個身材格外削瘦,幾乎成了個骨架子的男人。
他背上卻有個身材曼妙,穿著白衣的女子。
那女子頭發(fā)散亂,搭在他肩頭,完全遮住了自身頭臉。
“背靈……”
黃夅沙啞喊了一聲,眼神卻透著迷惘。
“墨狄公已經(jīng)現(xiàn)身了?!?/p>
“那個羅彬,就是三危山的內(nèi)亂,空安,就是外邪。”
“墨狄公在找他?!?/p>
“空安殺不死所有弟子?!?/p>
“等墨狄公找到羅彬,羅彬死后,他就會去殺了空安,我只能走出去一次了,我會收網(wǎng),如果能借機拿到虹丹,或許能壓下巫醫(yī)峰和千苗寨,此次危機,完全是由他們造成,他們已經(jīng)不配占據(jù)三危山的主導(dǎo)?!?/p>
移靈雖看似搖搖欲墜,雖話音虛弱至極,但其所說的這番話,條理有據(jù)。
“苗王還沒有動手,這時候誰沉得住氣,誰就能坐收漁翁之利?!?/p>
他最后一句話說完,肩上的女子忽然抬起頭來,一雙藕臂夾住其脖子,小臂交錯,捧著他的臉。
女子,不,這活尸稍稍探出脖子,扭頭,唇對著其唇,微微吮吸。
移靈動彈不得。
黃夅臉皮繃緊,不敢多看。
……
……
谷澗。
月色將苗王的身影拉得極長。
其身后還有數(shù)個洞女,安安靜靜站在原地。
苗王微微抬著頭,看著自己舉頭三尺。
“墨狄公,在怕什么?”
“他躲起來了。”
苗王喃喃,似是對著空氣說話。
隨后他點點頭,低語:“這樣嗎?”
“我,不一定忍得住?!?/p>
“彬兒,太弱了?!?/p>
“他的四煉蠱蟲,有一抹隱藏極深的紫。”
“他的資質(zhì),比我想象的更高?!?/p>
“我想護他?!?/p>
“不行了嗎?”
這番話,一部分像是對著空氣說,一部分,又像是苗王在自言自語。
苗王,看到的比移靈多。
當(dāng)然,移靈不知道這些。
苗王本質(zhì)上也不知道這一點。
至于墨狄公為什么會躲起來,墨狄公在怕什么,苗王更不知道,移靈更是完全蒙在鼓中。
這時,一個洞女忽地上前。
本身洞女幾乎沒有神志,只有空洞雙眼,以及機械動作。
此刻那洞女卻輕語幾句。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苗王眼中微微駭然。
一時間,他瞇著眼,神態(tài)顯得十分肅然。
……
……
張云溪帶路已經(jīng)走了很遠(yuǎn),天光逐散了夜幕,陽光曬干幾人身上的衣服。
此刻途徑一地,能瞧見部分山壁,遠(yuǎn)處,隱約有個洞口。
灰四爺沖著那方向不停地吱吱,牙齒在摩擦,仿佛躍躍欲試。
“很濃郁的血腥味?!卑卒澈鋈婚_口。
白纖的俏臉同樣緊繃,眼中帶著慎重。
白觀禮無言,只是看一眼張云溪。
張云溪另一手取出一面羅盤,略凝重。
“不要管,走?!?/p>
他毫不猶豫,加快了腳下步伐。
半小時左右,灰四爺?shù)脑陝油V?,白涑和白纖兩人的臉色也平復(fù)下來。
“移靈洞嗎?空安應(yīng)該殺了不少人?”
“話說,道士的鼻子好靈敏,和灰四爺有的一拼了?!焙M眼中帶著一絲敬佩,像是長了見識。
灰四爺吱吱兩聲,沖著胡進抖了十幾下腿。
“呃……”胡進一臉訕笑,解釋:“我沒說您不強?!?/p>
灰四爺一躍而起,落在胡進的頭頂,干脆就趴下了。
“空安在那里。”羅彬忽然說。
他看向灰四爺,又道:“在,叫一聲,不在,兩聲?!?/p>
灰四爺沒反應(yīng),小眼睛直溜溜地看著羅彬。
羅彬再度皺眉。
“它不確定,道理很簡單,尸丹會蒙蔽嗅覺,讓它發(fā)現(xiàn)不了墨狄公,空安的氣味如果完全被隱藏,就像是先前,他宛若蟲人,氣息就被遮擋在苗槡的氣息下,他剝過移靈洞人的皮,或許也會借此隱藏自身,就算是沒有那樣了,過于濃厚的血腥味,一樣能隔絕氣息?!?/p>
“空安已經(jīng)知道你身上有灰仙了,他大意過一次,不會第二次的?!?/p>
張云溪做出了解釋。
灰四爺這才吱吱幾聲,顯得十分傲慢。
羅彬沒有多言,點頭,表示明白。
“空安。”
“我聽你們說了不少,那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物?”
白觀禮總算開口了,說:“三危山的外人,數(shù)量總共就只有這么多,我并不認(rèn)為墨狄公會怕苗王,畢竟墨狄公往前走了一步,盡管是失敗了,但依舊走過?!?/p>
“是這個空安,促使墨狄公躲藏了嗎?”
白觀禮這一句話,直接將事情推上了另一層面!
張云溪對空安的判斷,是強過黎姥姥,強過移靈洞主。
白觀禮的判斷,是空安甚至強過苗王,甚至讓墨狄公怕!
那空安會死在移靈洞那個實力和苗王比肩的人手中?
或亦,這才是移靈洞現(xiàn)在都死寂一片,空安也沒有現(xiàn)身的原因?
他們陷入了膠著?
羅彬在分析,因此沒開口。
張云溪啞聲道:“如若這樣,那事情就麻煩了,螳螂捕蟬,黃雀在后,彈弓樹藏。誰是螳螂,誰是黃雀,誰持著彈弓?”
“等?”羅彬瞳孔微縮。
“其余人能等,我們等不下去,任何變故平息后,我們都是被開刀的人。”張云溪搖頭。
“是……空安脫困,要殺羅先生?!?/p>
“移靈洞取勝,要殺羅先生……”
“若是后者,墨狄公也會現(xiàn)身,不死在移靈洞手里,也要死在墨狄公手中,就算是苗王能保護,只能一次,還能兩次嗎?”
“太棘手,沒有選擇??!”胡進滿臉的焦慮。
“反而先動手,或許有先機,至少現(xiàn)在可以心無旁騖地對付墨狄公,到時候直接進谷澗,尋求苗王庇護。這樣一來,無論是空安來,還是移靈洞來,都只需要解決一次?!?/p>
張云溪言之鑿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