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苗寨還是太大了。
又走了快十分鐘,總算停在一處吊腳樓外。
“這里,就是你現(xiàn)下的住處,他們,會有人送過來?!泵缫纳钜曋_彬。
“多謝?!绷_彬雙手抱拳,微微行禮。
隨后苗夷又深看苗緲一眼,他沒有理會羅彬,轉身離去。
“看吧,是不是一點危險都沒有,很安全?!?/p>
陽光下,苗緲笑靨如花。
“嗯?!绷_彬點頭。
“我?guī)闵先タ纯磁丁!泵缇樖直吃谏砗?,五指相互勾著,她上了吊腳樓二樓。
第二層是客廳,他們先前在外寨住過吊腳樓了,對這里,羅彬算是了解。
“堂屋外的欄桿,叫做美人靠,來客人了,就能請他們在這里喝茶?!闭f著,苗緲輕靠在圍欄處,坐下的姿態(tài)顯得很優(yōu)美。
她黔首微抬,又望向遠處。
“還可以看看寨子里的風景?!?/p>
羅彬沒說話,只是隨著苗緲動作,往外掃了一眼。的確,在二樓,能看到千苗寨內更多的布局景象。
苗緲又站起身來,輕快地推門走進堂屋。
這屋子要比外寨的大得多,干凈敞亮得多。
“你就暫時住在這里,劈竹禮,拜師之后,你會跟著我和爺爺住在一起。”
“這個吊腳樓,就給張云溪……”
“哦不……”
苗緲嘴巴稍稍鼓了鼓,改口:“云溪先生和那個胡先生,以及黃鶯姑娘住。”
“你沒有什么意見吧?”苗緲又問。
自己能有什么意見?
苗緲安排得很合理。
拜師之后,他跟著苗觚同住也很合理。
因此,羅彬點頭。
“嗯嗯,劈竹禮可以自己完成,也可以要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來完成,你想自己劈竹,或者可以請云溪先生,你考慮考慮哦?!泵缇樤俚馈?/p>
“嗯,我想想。”羅彬回答。
“好啦,其它沒有什么事情,我要回黎姥姥那里,爺爺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呢?!?/p>
“要是他能盡快醒,還能參禮,那就太好了?!?/p>
“還有,雖然千苗寨內沒有蠱人,但你們依舊不要太隨意走動,頭人婁方會公布黎姥姥的命令下去,可千苗寨很大,至少得要一兩天,大家才會知道你們,并接納你們?!?/p>
苗緲都走到門口了,停下來,又回頭叮囑羅彬。
“知道了?!?/p>
羅彬點頭。
苗緲又笑了笑,這才出堂屋,帶上門,下樓離去。
“吱吱?!?/p>
灰四爺不知道從身上哪個位置鉆了出來,在堂屋里東竄西竄,似是熟悉環(huán)境。
羅彬也左右打量了一遍,又推開同層幾個房間門看了看。
等他回到堂屋時,灰四爺像是個人一樣立在竹茶幾上,兩條前爪搓著,像極了一個狡黠的人。
甚至羅彬還覺得,灰四爺像是在發(fā)笑。
這多少帶點兒詭異了。
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,倒出三枚暗金色的丹丸,放在灰四爺面前。
灰四爺身子一扭,復而趴在桌上,抬起那條粉嫩的腿,抖落了好幾下。
“高興?”羅彬若有所思地喃喃。
灰四爺抖腿更厲害了,還發(fā)出吱吱吱的尖叫聲,身體都隨之顫抖。
“吃吧,不要動這里的蠱蟲,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,手指腳趾眼珠這里肯定沒有,你應該是雜食性?”
“嗯,等會兒云溪先生來了,我問問他?!?/p>
相對來說,張云溪多少了解一些出馬仙,應該能知道一點兒灰仙習性。
灰四爺總算沒有抖腿了,一口將三枚丹都嗦進嗉囊中,屁股一扭,就不知道鉆去了什么地方,消失不見。
羅彬坐在了沙發(fā)上,平復心緒。
大概半小時左右,張云溪,胡進,黃鶯被人送來了。
只有他們三人上樓進屋,送他們的人匆匆折返。
羅彬起身,和張云溪微微抱拳。
張云溪點頭,說:“千苗寨的人相對來說,還是友善?!?/p>
這就能看出來,先前分別這一小段時間,他們并沒有遇到什么不滿的事兒。
羅彬簡單說了剛才經歷的一切。
張云溪若有所思。
“劈竹禮?!?/p>
“云溪先生你知道這種融入苗寨的禮數(shù)?”胡進略顯的好奇。
“不知道。”張云溪笑了笑,搖頭,又說:“不過可以知道,這是一件好事?!?/p>
胡進連連點頭。
隨后,他又困倦地打了個哈欠。
“先好好休息吧,舟車勞頓地趕路,很辛苦了?!绷_彬說。
這一層房間只有三個,比外寨少一個。
三人分別選了一個屋子進去后,羅彬就去了第三層單獨的屋舍。
他確實也乏了,躺下睡了一覺。
等醒來后,精神都顯得抖擻許多。
羅彬取出來玄甲六十四天算,坐在床邊一張竹椅上翻閱。
往往看到一段內容,他就會回溯,從先天道場外場的那個偏殿里找相應的頭顱,或者從千苗寨聚攏那些人臉中尋找。
甚至,羅彬還回溯了柜山村,以及柜山鎮(zhèn)人員最集中的時候。
千人,又何止千面?
敲門聲讓羅彬清醒過來。
過去開門,是黃鶯在屋外。
“先生,苗人送來了飯食?!秉S鶯很有禮貌。
“好。”
羅彬點頭,語氣一樣溫和有禮。
回到二樓堂屋中,竹茶幾上放著飯菜。
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水煮魚,還有好幾份樣式不同的咸肉,搭配幾碟青菜,以及一個竹桶里滿滿當當?shù)陌酌罪垺?/p>
吃飯過程中有個小插曲。
灰四爺出來了,羅彬剛夾在碗中的菜,它毫不猶豫地探頭吃了一口。
“灰仙和弟馬,出馬仙在一起,身份大多平等,或者是更高一級,吃飯上桌也不為過,況且它有功,多夾菜?!睆堅葡?。
“吱吱?!被宜臓斀辛藘缮ぷ印?/p>
羅彬給灰四爺夾了滿滿當當一碗,放在桌子角落處。
四人一鼠,大快朵頤。
一餐飯吃罷,外邊兒天色也暗了,夕陽如注,照射在堂屋內,氣氛更顯得松弛。
“呼,好久沒正常吃飯了,好久沒安安靜靜看看陽光,舒服啊。”胡進是真高興,滿臉紅光。
“我想要幾匹布,一些針線,也不知道方不方便?!秉S鶯試探地問。
羅彬知道,黃鶯是想縫衣裳了。
“等苗緲來了,我問一問?!绷_彬點頭。
黃鶯臉頰上浮現(xiàn)笑容。
恰好這會兒,上樓聲音響起,隨后是敲門聲。
“進。”張云溪說。
推門而入的,是個普通苗人,他低頭,沒多說話,只是收拾桌子。
等他走了之后,屋內又干干凈凈。
胡進說他還得補補覺,進了房間。
黃鶯隨后進了自己屋子。
張云溪則走至堂屋外的美人靠處,眺望著其余方向。
羅彬剛跟出來,張云溪就微嘆一聲,說:“世外桃源之地,當真是不錯?!?/p>
”云溪先生能習慣就好?!绷_彬點頭。
“你要多多學先天算,有任何問題,告訴我,有任何需求,要和千苗寨提,我想他們會答應你的?!睆堅葡钌羁戳肆_彬一眼。
“天機道場和柜山之主都想要的人,最后落在了他們千苗寨,這是他們的機緣?!?/p>
“好?!绷_彬再度點頭。
“去吧,我不耽誤你?!睆堅葡α诵φf。
羅彬回了三樓,繼續(xù)去看玄甲六十四天算。
時間過得飛快。
夜色濃郁如墨。
看一眼懷表的時間,竟然都午夜了。
羅彬又拿出手機看一眼,電量已經不多。
乍眼一看,這房間內沒有電源。
從窗口望了一眼外部,絕大多數(shù)吊腳樓和屋舍都無燈,就算是有的,也能認出來,是燭燈。
這地方,不通外界,也不通電?
不光如此,手機還沒有信號。
羅彬放棄了聯(lián)系一下羅酆保平安的想法。
就在這時,他忽然感覺到一股芒刺感。
往下低頭一看,吊腳樓下方正站著一個男人,仰頭看著他。
那男人五官端正,圓臉,眉毛粗濃。
抬手,男人沖著他招了招。
看樣子,是來找他的?
羅彬稍一思索,起身出門,下了樓。
那男人走到了梯子正當前,剛好和羅彬面對面。
“你找我?”
羅彬先開口。
“不是我,是苗緲?!?/p>
男人回答。
羅彬仔細看著男人的臉。
這男人并沒有說謊的相格。
這么晚了,苗緲找他做什么?
羅彬正疑惑呢。
男人轉過身,朝著一個方向走去。
羅彬邁步跟了上去。
開始尚算正常,走了幾分鐘后,羅彬就覺得不太對勁了。
那男人的身形有些古怪,腳下步伐看似穩(wěn)重,在形體上,卻有些飄忽。
“兄弟,我們是去見苗緲嗎?”
羅彬忽然問。
“當然,為什么你這樣問?”那男人駐足,沒有回頭。
羅彬心頭微微一寒。
先前男人的確沒說謊,就是苗緲找他。
可現(xiàn)在,對方撒謊了!
此人,不懷好意!
“沒有,只是好奇,天色已晚,苗緲找我做什么。為什么她自己不來?!绷_彬面不改色,語氣也沒有改變:“還有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她在黎姥姥那里,自然是黎姥姥有事兒找你?!?/p>
“我叫苗瀾?!?/p>
男人再度回答。
從聲音上分辨,這兩句話也是真的。
“好的,我明白了,你帶路吧。”羅彬點點頭。
苗瀾繼續(xù)往前走。
夜色濃稠如墨,夜色寂寥如水。
風有些大。
天空中烏云沉甸甸的,幾乎看不到月亮。
走了好久好久,周圍的吊腳樓都稀疏了。
等到苗瀾停下來的時候,他們像是走出了千苗寨,到了外部的山腳。
“在這里嗎?要不要再走遠一點?”
羅彬問。
苗瀾停下腳步,圓臉顯得沉冷似水。
“你有一點聰明,但不多?!?/p>
“明知道問題,還敢跟上來?!?/p>
“你很狂妄,狂妄的有些過頭了?!?/p>
苗瀾語氣冰冷,說:“像是你這種自作聰明且狂妄的外來人,有什么資格當苗人,憑什么過劈竹禮,憑什么繼承噬殼蠱?”
“你是苗老爺子的徒弟?”羅彬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