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世界是畸形的，還是正常的？
還是說，正常的世界中，一直還有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，而這些地方中的惡，就是畸形且殘忍，遠(yuǎn)遠(yuǎn)比正常世界的兇惡要殘酷百倍。
這顧家夫妻倆出事了會想到警察。
自己是什么時候，潛移默化地忘記了這些事情？
其實，這是忘記么？
是因為到達(dá)一定層面之后，維持秩序的人已經(jīng)維持不了秩序。
監(jiān)管道場，才是這個陰陽界能制衡兇惡的存在？
不過，就和正常社會一樣，一樣有灰色地帶，一樣有夾縫中生存的惡人。
就譬如……龍普？
“我先救你們出去，有什么事情，等離開后再說?！绷_彬沉聲道。
夫妻倆用力點頭。
羅彬正想轉(zhuǎn)身離開，余光中，卻瞧見這洞窟深處還有一個人，正安安靜靜坐著，一動不動。
一陣寒意陡然涌來。
羅彬定睛看去，那是個女人，不到二十歲，容貌精致，栩栩如生。
栩栩如生，從來不是描繪活人的。
那女人死了。
頭頂蓋的位置被掀開一圈兒。
忽然間，女人的嘴巴微張，竄出來一條發(fā)白的蟲，那蟲子像是蠶一樣，在滿是污濁的地面蠕動。
“走！”
羅彬頭皮發(fā)麻，一聲低喝。
他快步往外疾走，顧家夫妻倆緊隨其后。
羅彬還時而往后瞥一眼。
那夫妻倆一陣陣感激。
可實際上，羅彬是看那條古怪的巫蟲。
這石窟太亂，尸身太多，那巫蟲早就不見了蹤影。
回到剛開始龍普所在石窟，光線都好多了。
原來，是外邊兒的天亮了，從入口的窄洞中照進來不少天光。
一聲尖叫，從顧母口中炸響。
“小點聲……”顧父瞪了她一眼。
羅彬走得更快，出洞口那一瞬，陽光照射在身上。
洞窟前，是一條窄窄的小道，至多一米寬。
再往外，赫然是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江！
抬頭一掃，羅彬內(nèi)心更駭然。
入目所視，這一大片巖壁上，全都是佛像！
造型各異，有的巍峨莊嚴(yán)，有的肅靜。
巖壁再上方是山。
往前，至少視野中全都是佛。
往后看，大概再有二三百米的佛像，便是正常山體了。
“千佛窟……”羅彬喃喃。
顧家夫妻倆先后出了洞口，他們雙腿發(fā)軟，更體若篩糠。
江水太急，浪濤太兇，甚至還有水汽沖上來。
出了佛窟，羅彬就覺得一切豁然開朗了。
可這一切對他們兩個普通人來說，兇險依舊。
龍普的藏身之地，始終還是太超人預(yù)料了。
佛寺最重要的地方，最莊嚴(yán)的地方，成了他的巢穴。
倒也是，沒來千佛窟之前，羅彬沒覺得這里有什么，他至多就認(rèn)為，是一個地方，擺了千座佛像。
哪兒能想到，是這樣一片山巖上，硬生生開鑿了這數(shù)不清的佛像！
越莊嚴(yán)的地方，來人就越少，各大佛寺更不可能日夜巡視。
藏在此地，反倒是最安全，最高枕無憂。
“沒有船嗎？”
“你怎么過來的？”
“沒有其他人嗎？”
顧父艱難問出聲。
“有些東西很難解釋清楚，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，我叫羅彬，我是伊人的朋友，你們覺得伊人生病了，實際上，她是被捉你們的人盯上了，用一些特殊的手段，讓你們以為她生病?！?/p>
“前段時間伊人失蹤，實際上是被困在了一個地方，我們和她待在一起，現(xiàn)在她回來了?！?/p>
“那些人想要捉她，就用你們當(dāng)成籌碼?！?/p>
羅彬盡量簡明扼要的解釋。
稍稍一頓，他繼續(xù)說：“你們家里的金童子是個邪物，你們給伊人帶的玉片，同樣是邪物，她險些被害死?！?/p>
冷不丁的，羅彬想到最后看見那女人。
她明顯和其余尸體格格不入。
她身上的巫蟲，同樣和其他巫蟲不同。
這女人的級別不一樣，所以養(yǎng)的巫蟲等級就不一樣嗎？
或者說……顧伊人如果落到龍普手中，就是這個下場？
羅彬在思索。
顧父顧母卻一臉迷惘。
他們此刻稍稍“醒轉(zhuǎn)”一些了，扭頭看向洞窟內(nèi)，兩人又一次體若篩糠。
“稍微等我一下，還不能就這么走了?！?/p>
羅彬沉聲開口。
“那要怎么走啊……這不是人能待的地方……”顧母聲音發(fā)抖，似是又要崩潰。
羅彬沒有解釋什么，轉(zhuǎn)身再進洞窟。
他十分警惕地盯著地面，提防著先前那條另類的巫蟲靠近。
且他沒有回到里側(cè)深處那個洞窟，只是走到龍普的頭前。
一腳踩在頭頂，另一手拔出頭上的刀。
隨后羅彬撿起另外的刀，先擦掉一把血跡別在腰間，另一刀斬掉龍普頭顱下的那些腸肚。
去剝掉了龍普身上黃中帶金的僧袍，將頭顱裝了起來。
乍眼一看，這件事情結(jié)束了。
龍普死了。
他手下的人被他殺死過半。
其余部分一定會被陰月先生算計，全部死在張云溪等人手中。
如果羅彬不反應(yīng)過來，那就永遠(yuǎn)不知道是陰月先生從中作梗。
這是其一。
其二，龍普的人，真的死光了嗎？
白佛寺的大僧值呢？
那是龍普另一個手下，或者那才是龍普的弟子。
還是龍普擔(dān)心自己被發(fā)現(xiàn)，刻意假死，卸任，他再也不涉及寺廟內(nèi)務(wù)，只是用一些巫蟲去監(jiān)視？確保自身安全？
羅彬不確定。
他只是知道，將龍普的頭給白佛寺，那個主持白智應(yīng)該能想到很多東西。
對他們來說，利大于弊。
其他的頭，羅彬沒動。
他再度走出洞窟，將裝頭的包裹拴在腰間。
顧父顧母兩人顯得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，本來他們還有話要說，掃過羅彬腰身后，愣是一句話不敢講了。
羅彬順著這條窄道，朝著前方走去。
千佛窟的范圍很大，江畔的路常年被水汽浸潤，風(fēng)吹雨打之下，不光是風(fēng)化，更滑膩，很難走，稍不注意就容易摔倒，再掉進江水中，羅彬自然不怕，可顧伊人爸媽是普通人，他們?nèi)缏谋”?/p>
一邊行走，羅彬還在身上摸索手機，想要聯(lián)系張云溪，差不多可以將白佛寺的人叫來了。
是接應(yīng)，也是掀開龍普的面紗。
手機是找出來了，結(jié)果屏幕開裂，整個機身完全變形。他基本上沒打斗，就單方面被打倒，手機卻慘烈犧牲。
“你們身上手機還在嗎？”羅彬問了顧父一句。
“沒電……”顧父不自然搖頭。
羅彬沉默，作罷。
走了很久，用懷表看過時間，至少得有三四個小時，千佛窟到了盡頭，不，應(yīng)該是入口處。
入口位置的佛像要少得多，路也要好走不少。
外邊兒并沒有車道，就是正常山路，還有鐵欄。
這地方?jīng)]有被開發(fā)過。
大概這和眾多佛寺有關(guān)，也和此地的地理環(huán)境有關(guān)。
佛窟前那么窄小的路，根本沒辦法讓游客走，江水太湍急，不可能從水里頭打地基修棧道橋道，更不可能從山體上做文章，萬一毀了這佛窟，更得不償失。
“我們得走回去……”
話，還沒有說完。
前方林間，忽地竄出來一人。
此人皮膚呈現(xiàn)古銅色，光頭，戒疤，衣服露肩，精瘦卻滿是肌肉。
羅彬還是第一次瞧見這么精壯的人，肌肉都有棱有角。
尤其是他手中握著一根長棍，配合上他高高鼓起的太陽穴，嚴(yán)厲肅然的面龐，更平添幾分壓迫力。
“僧值？”羅彬啞聲開口。
顧父顧母明顯被嚇到，躲到了羅彬后方。
那僧人沒有回答羅彬，只是眼中帶著凌冽殺機。
林間身影還在動。
足足十八人圍繞四周，每一個都肌肉虬結(jié)，精壯有力。
“十八佛寺，十八個僧人？”
“我是羅彬，我要見白佛寺的主持白智，以及大僧值白廣?！?/p>
羅彬啞聲開口，他沒解釋其他什么，只是說了自己的要求。
那十八人沒有理他，甚至要逼近。
羅彬抬手，甩出腰間囊包，好大一顆頭顱便滾了出來！
其中一個僧人眼瞳瞪大，面露驚駭。
“前大僧值?。俊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