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為何軟禁她?”
“具體緣由……我也不知?!兵P子硯頓了頓,“但只是限制了她的行動,日常用度并未短缺?!?/p>
沈蘊眸光微凝。
行動受限還不夠嗎?
這里可是修真界。
她淡淡開口:“那為何要將你也軟禁?”
鳳子硯抿了抿唇,沉默片刻,才低聲道:“說來慚愧……子硯這副身子,并非純粹人族之身?!?/p>
“我知道,你是半魔之體。”
鳳子硯猛地抬頭,眼中滿是驚愕:“仙子……您怎會知曉?!”
“你母親,”她目光平靜地迎上他的震驚,“在我那里。”
“什么?!”
鳳子硯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,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,指尖搭在浴桶邊緣。
“母親她……她如何了?數(shù)月前她冒險入府尋我,被父親重傷……自那之后,我便再未得到她的半點音訊?!?/p>
“她沒什么事,在靜養(yǎng)?!?/p>
沈蘊話鋒一轉,眸中冷意直刺向鳳子硯:“倒是你……今日引我下來,究竟想說什么?”
鳳子硯的睫毛猛地一顫。
他的指尖在浴桶上抓的更緊,面上卻強撐著脆弱之相:“仙子說什么?我怎么聽不……”
“別裝了?!?/p>
沈蘊盯著他,指尖忽然燃起一團火:“二公子再演下去,我不介意讓你的病弱成真?!?/p>
“……”
鳳子硯喉結滾動,所有辯解卡在喉間。
沉默蔓延。
許久。
“你如何看出來的?”
“你以為……”沈蘊眼眸微瞇,“你自毀經(jīng)脈時那點微末的靈力波動,能瞞過本尊的感知?”
“……竟是如此。”
鳳子硯低喃一聲,垂下頭去,面容隱在陰影里,辨不清神色。
沈蘊見狀,悄然松了口氣。
還好……
若換了尋?;裥奘浚蛟S還真能瞞過。
可她的神識又粗又壯,想感受不到那點波動都難。
更何況方才閉目調(diào)息時,她還刻意將神識外放,周遭纖毫盡在掌握,探知得尤為清晰。
沈蘊心中暗道:得虧姑奶奶的神識帶勁,不然的話,還真被這小子的柔弱模樣給騙了。
她抬起下巴,居高臨下地睨著鳳子硯,正要開口——
鳳子硯卻毫無征兆地抬起臉。
那雙鳳眸里,竟已蓄滿了水光。
“仙子……”他聲音發(fā)顫,還帶著輕微的鼻音,“我……我剛才只是無意瞥見您的裙擺……”
“子硯想求您相助,卻不知如何開口,只能出此下策……是子硯僭越了。”
沈蘊:“……”
怎么把孩子給逼哭了?
她方才欺負人了么?
沈蘊的目光掃過鳳子硯泛紅的眼尾和微顫的肩膀,心頭終究軟了幾分。
她的語氣稍緩:“求我相助?助你什么?說來聽聽。”
唉。
沒辦法。
將男人的眼淚作為下酒菜,還是太過辛辣了。
“子硯……想離開鳳府,卻身不由已,如同囚徒,被牢牢囚禁在這府邸之中。”
“囚禁?”
沈蘊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字眼,有些疑惑。
方才提及鳳夫人的時候,分明說的是軟禁。
怎么到了他自已身上,竟成了囚禁?
鳳子硯點了點頭:“是囚禁?!?/p>
“父親將我囚禁在這府里,從不許踏出半步,而兄長他……明里欺壓,暗里謀害?!?/p>
“我這一身的傷,皆是拜他們所賜?!?/p>
沈蘊聽得眉頭越擰越緊。
這鳳府的黑暗與復雜,竟然遠超她所想。
她轉過身子,放輕了聲音:“先出來吧,別泡著了,出來慢慢說?!?/p>
鳳子硯望著她的背影,吸了吸鼻子,半晌才遲疑地低聲道:“仙子,我的衣物……搭在屏風上……”
沈蘊盯著眼前屏風上的衣服,嘴角一抽。
她伸手將那件素白繡著銀色暗紋的衣衫拿起,往身后一遞。
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接過了衣衫。
帶著濕意的指尖,還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指背。
“多謝仙子?!?/p>
緊接著,細碎的衣料摩擦聲自身后響起。
沈蘊不想干站著,索性繞出屏風,在房間內(nèi)尋了個舒適位置坐下。
似是覺得無趣,她指尖光華一閃,從儲物戒中摸出一枚靈果,咔哧咔哧的啃了起來。
屏風之后,鳳子硯的目光穿透朦朧的絹紗,落在那道若隱若現(xiàn)的紅色身影上,手上系帶的動作卻未曾停歇。
這人……
倒是比他預想的更聰明些,也更有實力些。
看來,的確是位貴客。
他手上微微用力,將腰封系緊。
結扣在衣料間陷下褶皺,將那腰身勾勒得愈發(fā)纖細。
做完這一切,他才緩步走出屏風。
幾聲壓抑的輕咳逸出唇邊,鳳子硯在沈蘊另一側的座位坐下,順手為她斟了一杯清茶:
“仙子,請用?!?/p>
沈蘊指尖搭上溫熱的茶杯,抬眼看向他:“囚禁這事兒,說來聽聽?”
鳳子硯沉默片刻,才緩緩開口:
“家父修習了一門功法,此功需以不同種族但同源之血為引?!?/p>
“……???”
鳳子硯一句話直接給沈蘊聽懵了。
這還是中文嗎?
“什么叫不同種族但同源的血?”
“意思就是,被取血者必須不是人族,卻必須與家父……存在血緣紐帶?!?/p>
沈蘊眼皮一跳。
她看著眼前的鳳子硯,心想,那不就是哥們你嗎?
“他從什么時候開始修煉這破功法的?”
“母親離開的當日?!?/p>
鳳子硯垂下眸子,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緒。
“在那之前,我曾以為自已是個幸福的人……父母恩愛,視我如珍寶?!?/p>
“直到……鳳子墨和他的母親登門?!?/p>
話音微頓,苦澀彌漫。
“母親走了,而父親……也在那一刻,徹底離開了我?!?/p>
沈蘊聞言,抿緊了唇。
他口中的“離開”,顯然有著另一種意義。
“他將我鎖在屋內(nèi),強行取走了我的血,”鳳子硯的聲音微微發(fā)顫,“痛得我渾身都在抖?!?/p>
“他變得那樣冰冷,那樣陌生……與我記憶里的父親,判若兩人?!?/p>
“每一次取血之后,我的身體便虛弱一分?!?/p>
鳳子硯越說越慢,語氣麻木。
“這時,他就會喂我吃些滋補的丹藥,再用靈植熬成藥浴,助我恢復……”
沈蘊:“……”
怎么聽著像在養(yǎng)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