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。
無從而來的寂靜與窒息，就像是一下子將你填入那深不見底的海底。
林恩急促地望著那個曾經(jīng)的女孩，手腳仿佛在頃刻冰涼，她依然帶著那暖暖的笑意，那是終于等到你的心酸與欣慰，可是滿頭的白發(fā)早已飄零，她依然穿著那大白的長裙，可是那枯敗的身體與皺紋，就像是一個痛楚的預(yù)兆。
“怎么會……”
林恩怔怔地望著她。
他幾乎是瞬間就沖了過去，可幾乎只是觸碰到她審議的一瞬間，他的手便猛地顫動。
因為那一刻他已是清晰地感覺到，曾經(jīng)的命運女神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
現(xiàn)在的她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個凡人。
她體內(nèi)的法則幾乎已經(jīng)是衰敗到了一個行將就木的境地，甚至也許只是稍一碰觸，她就會像是風(fēng)中的流觴，頃刻間消卻在她的面前。
“這到底……”
他顫抖。
他知道那大衰敗的影響，也一定會影響到她，因為她畢竟也是代表著法則的神祇。
所以也正因為如此，他才會把她帶入這時間之外的虛空，想要以此來規(guī)避，可是為什么這種衰敗依然能夠影響到她，為什么即便到了這時間之外，都無法讓她避免。
不！不對！
因為就算大衰敗的影響依然存在，以她的階位來說，應(yīng)該也不至于這么快地就讓她陷入這油盡燈枯的境地才是。
除非……除非……
林恩的目光顫抖地望向了她抱在懷里的那個女孩，他的左左。
可是在他想要開口的時候，羽毛筆伸出了手，堵住了他的嘴，她輕輕地對著他搖頭，就像是一如既往般的溫柔。
她抱著那個沉睡的女孩，低聲道：
“雖然也是一種巧合吧，但羽毛筆還是很高興，非常的高興，因為就算到了最后，林恩你也還不是孤單一人啊，你這個狡猾的人吶，可是早就已經(jīng)悄悄地把心里最重要的那個人，偷偷地藏起來了啊?！?/p>
她搖了搖頭，然后展露出了笑顏，那雙仿佛帶著淚光的溫潤的雙眼，就像是一種希望與寄托。
“而這樣就太好了?！?/p>
“因為這樣也就不會再擔(dān)心了！”
“只要有左左在，那羽毛筆也相信，就算是到了最最孤單的時候，林恩你也一定能夠振作，這樣羽毛筆也真的徹底地放心下來了！”
她仿佛依然保持著曾經(jīng)的開朗與活潑，就像這歲月與枯朽，奪走的只有她的身軀，卻浸透不了她的心。
這漫長的等待的歲月啊。
她覺得自已終于還是做了一件最最正確的事情。
她懷里的那個女孩精致如從前，她閉著眼，蜷縮在她的懷中，就像這場大衰敗也終究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。
一瞬間。
林恩心里的那根線，也仿佛在這一刻再一次地墜入了深淵。
……
衰老。
枯朽。
法則在逝去。
就像是在那一天天中不斷地逝去的那兩千的生靈，她也終于無法抵御這大破滅的寒冬。
可是你不是說過你一定會等我嗎？
我沒有死啊。
我終于勘破那夢境的本質(zhì)，我終于也不再需要你的犧牲，來為我連上那命運的軌跡。
可是為什么你還是要離我而去……
林恩的雙眼爬滿了猩紅的血絲，他死死地緊抱著羽毛筆，他擴散出來了自已那個金色的夢境，他不斷地想要為她彌補那衰退的法則，可是在重新將整個夢境完成重建的那一刻，他夢境當(dāng)中新建的秩序，就已經(jīng)是與這個世界當(dāng)中的法則徹底地完成了脫軌。
她老了。
那曾經(jīng)永遠不會衰老的神靈，也枯朽地老去。
“你不要傷心啊?！?/p>
羽毛筆感受著他的擁抱，她的臉上似乎也帶著那從未擁有過的幸福，那一刻的她輕的真的就像是一根羽毛。
“因為我還有很長一段歲月能夠陪你呢，所以也不算食言，而更重要的是，至少這一次啊，我們沒有遵循那條正確的路所預(yù)設(shè)的軌跡而走了，我們勝過它了，因為林恩你不需要羽毛筆的犧牲，你只憑借自已，就已經(jīng)能夠度過這一場劫難了?！?/p>
所以也一定要開心起來啊。
因為如果那個契約真的履行，如果真的被忘記了，那可是一件非常讓人傷腦筋的事情。
而她其實也是知道的。
如果最終一定真的要斬掉所有的因果，那其實最終的那個結(jié)局也早已經(jīng)是注定的。
只是還是貪戀啊。
或者說。
哪怕那一刻真的一定會來臨。
那也請讓她努力地能夠陪伴到他最后吧。
因為是羽毛筆協(xié)助艾雯爵士一起促成了這一切的發(fā)生，羽毛筆是有罪的，她知道可能一輩子都償還不了這種罪孽，但是至少……至少也讓她履行那家人之間最后的羈絆吧，她不想被討厭，她真的一點都不想被討厭，
“也許還有一種方法！”
林恩死死地握著拳。
“我夢境當(dāng)中的秩序已成！也許我可以轉(zhuǎn)換你的本源，讓你真正地成為我夢境當(dāng)中的生靈，如果是這樣的話，那就算這整個主宇宙的法則全都破滅了，你也不會受到影響！”
這也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后的一種方法。
就算是熄滅那團火！
就算是……
但羽毛筆伸出了手指，堵住了他的嘴，沒有讓他再說下去。
她的眸子依然是那般的欣慰而柔和，她只是貪戀地能夠得到他的又一個擁抱，就像是長久等待之后的夙愿。
“我知道，林恩，我什么都知道?！?/p>
“但你可不能因為我，就破壞掉這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啊，我知道你有那個能力，因為你在我心里也一直都是最了不起的那個家伙……可是我也明白……”
他還遠遠地沒有走完這條路。
他夢境當(dāng)中重建的秩序，也只不過是為了那進一步擁抱終焉而所留下的柴薪。
因為他終有一天還是會燒掉這夢境當(dāng)中的一切。
因為也只有這樣。
他才能真正地達到終焉之主所代表的那個概念。
因為……
“羽毛筆一點都想成為你的阻礙啊?！?/p>
因為如果現(xiàn)在讓她去往那個夢境，她固然能夠活下來，能夠再陪伴他很久很久的歲月，可是終有一天他是一定要燒掉那里的一切的，而如果那個時候，因為有她的存在，讓好不容易達到這個境地的他再一次躊躇不前的話。
那她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原諒自已。
“所以……不要再留戀了，因為你走的這條路是對的，而我也相信，也許未來真的會有那么一天，我們所有人，都能夠在你的夢里再次新生，包括我，包括大家，包括我們所有人，都一定能夠再重新回到你的身邊?！?/p>
在那無垠的黑暗當(dāng)中，她看著他那雙顫抖地眼，她伸出手將他緊緊擁抱，她身上那羽化般的白衣，就像是這黑暗中綻放的最亮的那道光。
“我相信，我們一定會再次重逢的！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