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漢狗!”
扶著阿都沁的親衛(wèi)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。
“他們只有三個,咱們?nèi)龑θ瑩屗麄兊鸟R!”
“再不說話放箭了!”
對方又吼了一聲,弓弦拉開的脆響傳過來。
“別放箭!”另一個親衛(wèi)突然用生硬的漢話喊道,“我們……我們是迷路的牧民……”
可他的話還沒說完,對方就已經(jīng)看清了他們身上的韃子裝束。
“是韃子!”為首的騎士低喝一聲。
“拼了!”親衛(wèi)大吼著撲過去。
可他剛跑出兩步,就聽見“嗖”的一聲,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。
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胸前的箭簇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剩下的兩個親衛(wèi)紅了眼,哇呀呀叫著沖上去。
其中一個剛舉起刀,就被騎士的長矛戳中胸口。另一個趁機撲到馬前,卻被馬上的騎士一腳踹在臉上,牙齒混著血噴了出來,人像個破麻袋似的滾出去老遠,沒了動靜。
樹林里瞬間安靜下來,只剩下騎士的馬在刨地。
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,走到阿都沁面前,用刀鞘撥了撥他的臉:“這是什么人?”
“好像是個將官!”
旁邊的騎士也下了馬,踢了踢阿都沁的甲胄。
“狗哥你看,這甲片,比尋常韃子的厚多了?!?/p>
“臥槽,大人這是已經(jīng)開打了?”
二狗撓了撓頭,“咱們來晚了,就撿了這么個活的。”
“要不綁了?”另一個戰(zhàn)兵問道。
“綁了!”二狗點點頭。
戰(zhàn)兵從馬鞍上解下繩子,三下五除二就把阿都沁捆了個結(jié)實。
阿都沁掙扎著,嘴里發(fā)出嗚嗚的聲音,可渾身發(fā)軟,根本用不上力氣。
二狗把阿都沁扔到馬上,然后翻身上馬。
馬蹄聲漸漸遠去,樹林里又恢復了寂靜,只剩下地上的三具尸體,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。
沒過多久,遠處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鐵蹄聲,像有千軍萬馬正在奔來。
地面都在顫抖,樹葉簌簌往下掉。
火把在夜色里連成一片,像條火龍,正朝著這邊涌來。
西隴衛(wèi),終于來了。
……
破曉的天光,漫過雁湖西岸的沙梁,把戰(zhàn)場照得一片慘白。
上百處余燼還在冒青煙,黑柱在風里歪歪扭扭地纏成一團。
被撞塌的柵欄斷成幾截。
木頭上還掛著撕碎的氈布和暗紅的血漬。
燃燒過半的帳篷塌在地上,焦黑裹著沒燒透的尸體,露出半截胳膊或腿。
沙地上的血漬淌成蜿蜒的小溪,在低洼處積成暗紅的水洼。
里面泡著斷矛、碎盾和幾頂踩爛的頭盔。
橫七豎八的尸首里,韃子的皮襖和兵器纏在一起。
有個韃子老兵跪在地上,胸口插著半截彎刀,頭歪在肩窩。
旁邊倒著匹戰(zhàn)馬,肚子被豁開,內(nèi)臟拖在沙上。
更遠處,糧囤塌了一角,麥?;熘蜕常龅脻M地都是。
幾只烏鴉落在上面啄食著。
林川的戰(zhàn)靴陷在半凝固的血泥里,一動不動。
他就那么坐在半截斷裂的帳桿上。
眼前的戰(zhàn)兵們正用長矛撥開層層疊疊的尸首,鐵矛挑翻尸體的悶響混著遠處仍在燃燒的帳篷噼啪聲,織成一片戰(zhàn)后的喧囂。
“大人,清出了三個活的?!焙笥碌穆曇魪氖押竺?zhèn)鱽怼?/p>
林川抬了抬眼皮,看見三個被捆得像粽子的韃子兵跪在地上,嘴里嗚嗚地叫著。
他們的皮襖被血浸透,其中一個的胳膊不自然地擰著,顯然是斷了。
“問出什么了?”林川的聲音有點干,他摸了摸腰間的水囊,空的。
胡大勇咧了咧嘴:“只會說韃子話,踹了幾腳也沒用?!?/p>
他抬腳往最近的韃子身上踹了一下,那韃子疼得弓起身子,發(fā)出痛苦的嗚咽。
林川沒再說話,目光掃過滿地的尸首。
戰(zhàn)兵們正按照甲胄等級分揀尸體,百夫長和千夫長的狼頭甲片堆在一起,普通兵卒的皮襖就不管了,還有些燒得焦黑的殘骸,根本分不清身份。
他要找的萬夫長甲胄始終沒出現(xiàn)。
“阿都沁……”
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。
人到底哪去了?
是跑了?戰(zhàn)甲上次被調(diào)換,換了個普通戰(zhàn)甲死在了人堆里?還是別的……
林川看著通往東方的荒原。
夜色還沒褪盡,遠處的地平線上泛著魚肚白。
剛才追殺時,黑騎們都往中軍沖,沒留意有沒有漏網(wǎng)之魚。
說不定這韃子早就趁著混亂溜了,畢竟親衛(wèi)拼死護主的戲碼,他見得多了。
“大人,要不……”胡大勇湊過來,“找個身材差不多的,割了腦袋,送給王爺?”
林川抬頭瞪了他一眼。
胡大勇的話咽了回去,縮了縮脖子。
這主意林川不是沒想過,剛才看著那具被踏爛臉的尸體時,心里就動了這念頭。
鎮(zhèn)北王要的是阿都沁的人頭,只要模樣差不多,或許能混過去。
可他很快又否決了。
哈爾詹還關(guān)在鎮(zhèn)北王的牢里。
那小子肯定認得阿都沁,要是認出來不對,這欺上瞞下的罪名,就會讓他一切準備都前功盡棄。
“再搜!”林川站起身,“仔細看,別放過任何一具尸體。還有,把那三個俘虜帶回去,找個懂韃子話的來審,不管用什么方法,把嘴撬開!”
胡大勇應了聲,轉(zhuǎn)身去安排。
林川望著東方的荒原,風卷著血腥味吹過來。
不管怎樣,阿都沁的大營被沖垮了,這是事實。
是他的兵,三百騎兵!
三百人,硬生生劈開了比自己多十倍的敵軍。
這在大乾的軍史上,恐怕都算頭一遭。
前世看的那些歷史故事,封狼居胥,燕然勒功,此刻在腦子里活了過來。
霍去病帶著輕騎奔襲千里時,是不是也像他這樣,望著被踏破的敵營,心里燒著團火?
竇憲在燕然山刻石記功時,刀上的血是不是也像這樣,凝在刃口上,映著落日發(fā)紅?
他以前總覺得那些故事離得太遠,像神話。
可現(xiàn)在,手里的刀還在發(fā)燙,腳下的土地還在因為勝利而震顫。
他突然明白,那些被寫進史書的傳奇,其實都是由這樣的瞬間堆起來的。
一刀一刀的劈砍,一次一次的沖鋒。
這才是真正的……悍不畏死!
如果砍了阿都沁,就完美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