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明堂坐在辦公室里,耐心地品嘗著剛泡好了新茶。
茶剛喝完,外面終于傳來了敲門聲。抬腕一看手表,剛好半小時。忍不住又笑了笑,想不到姓魏的還挺準(zhǔn)時。
“請進?!?/p>
李明堂擱下茶杯,端正了坐姿。
辦公室門被人輕輕推開。
來人果然是魏守勤,幾年沒見,這家伙又胖了一大圈,難怪林東凡說他滿肚子油水,他這肚子確實有點大。
李明堂含笑招呼:“魏廳,別來無恙。”
“李局,我沒遲到吧?”魏守勤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走向前,臉上那絲笑容多少有些尷尬,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緊張氣息。
這樣的場面,李明堂早就見怪不怪。
以往被反貪局約談的人,大抵都是這副緊張模樣,沒幾個人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臨危不亂。
李明堂起身去續(xù)茶:“很準(zhǔn)時,坐?!?/p>
“嗯?!?/p>
魏守勤瞧瞧辦公桌前面的椅子,又扭頭瞧瞧后面那排靠墻的沙發(fā),一時猶豫著到底該坐哪比較合適,因為李明堂起身離開了辦公位。
等李明堂把茶水續(xù)好,魏守勤還像個犯獵的學(xué)生一樣站在原地。
李明堂忍不住笑了笑:“別緊張,坐?!?/p>
這回李明堂揮手指引了一下位置,坐沙發(fā)。魏守勤這才找準(zhǔn)位置,點頭“嗯”了一聲。
沙發(fā)很軟。
但這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顯然不好受。
堂堂一個正廳級,魏守勤在百越省那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,今天是徹底破防了,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將面臨著什么樣的命運。
他弱聲弱氣地詢問:“李局,您今天找我來是想?”
“別緊張,放松點?!?/p>
李明堂端起茶水輕輕吹了幾下,淺嘗一口,還是有點燙。
便把茶水?dāng)R桌上。
正式跟魏守勤談話:“魏廳,最近你跟你太太的感情怎么樣?”
“……?。?!”
聊感情?看來是生活作風(fēng)問題,也不對啊,就算我生活作風(fēng)有問題,那也是紀(jì)委的事,好像輪不到他們反貪局來管。
媽的,難道是想套我的話?
暗思至此,魏守勤定了定神,堅定地回道:“我跟我老婆的感情一直很好,結(jié)婚二十多年,從沒紅過臉?!?/p>
“我聽說你一直想要個孩子,但你老婆生不了,這事你沒想法?”李明堂笑笑地問。
魏守勤也跟著笑了笑:“這種事強求不了,能有什么想法,我總不能因為老婆生不了孩子就跟她離,我這人重感情。那種始亂終棄的事,說在實在話,我還真干不出來?!?/p>
聞言,李明堂又笑了,心想你他媽還真會演戲。
“那你跟柳輕眉是什么關(guān)系?”
“就一普通朋友。”
“普通朋友?魏廳,這事你可以想清楚再回答,我聽說,她在公開場合都叫你老公?!?/p>
“是有這么回事,也不是這么回事?!?/p>
“那是怎么回事?”
“她那人精神不正常,犯病的時候逮誰都叫老公。攤上這么個朋友,我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?!?/p>
魏守勤說得跟真的似的,一臉感慨無奈的樣子。
李明堂端起茶水潤潤嗓子,不慢不慢地講:“魏廳,據(jù)我所知,柳輕眉從畢業(yè)后就沒有工作過,沒有穩(wěn)定的經(jīng)濟來源,家境也普通,父母在鄉(xiāng)下。但她今天卻在瑞寶閣的拍賣會上,拍下了一條價值上億的項鏈?!?/p>
“有這回事?”
魏守勤擺出一臉震驚的樣子。
李明堂笑問:“你不知道?”
“李局,這事我真不知道!”魏守勤連連搖頭,又訝異地追問:“她哪來那么多錢???”
“我也想知道她哪來那么多錢,所以才把你叫過來談?wù)劇!崩蠲魈脭R下手中茶杯,笑容一劍,臉色便肅穆了許多。
他直盯著魏守勤的眼睛:“魏廳,你幫我分析分析,她那一個億,是從哪弄來的?”
“這事我真不知道?!?/p>
話音乍落,魏守勤便心里發(fā)怵,李明堂那犀利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,無聲坎在說:“你再嘴硬一個試試,看我不刀死你!”
這就是審判者的目光!
不怒自威!
這也令魏守勤意識到了一個嚴(yán)峻的問題——打死不能承認(rèn)!
今天誰先妥協(xié),誰將成為對方腳下的白骨!約談的本質(zhì)是敲打,說白了就是對方手上暫時還沒有確鑿無疑的證據(jù)!
如果對方手上有證據(jù),那今天就不是約談,而是拘捕!
想到這里,魏守勤便豁出去了,擺出若有所思的樣子瞎分析:“李局,你說真相會不會是這樣?拍項鏈的事,其實她是受人之托。可能是有某個大老板沒有時間去拍賣現(xiàn)場,于是委托她幫忙拍賣。”
“是嗎?”
李明堂看破不戳破。
又似笑非笑地敲打魏守勤:“魏廳,曾經(jīng)有個高人跟我講:人生在世,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把握機會,包括知錯悔過的機會,要且行且珍惜。”
“這位高人說得在理啊,我十分贊成?!?/p>
魏守勤若有所悟地點頭感慨著。
這時李明堂也看出來了,這家伙今天是主打一個頭鐵,堅決不坦白!那敢情好啊,給你臺階你不下,那就慢慢來唄。
李明堂不急不躁地笑道:“還有一件事,今天柳輕眉跑到這里來實名舉報林東凡同志,你作為她的朋友,能不能勸勸她這別么莽撞?”
“舉報林局?”
魏守勤又是一臉訝異之色。
揣著明白追問李明堂:“她舉報林局什么?”
“今天林東凡同志在瑞寶閣的拍賣會上,拍賣了自已的手表,拍出了2.5億天價,她舉報林東凡同志變相受賄?!?/p>
李明堂靜觀魏守勤的反應(yīng)。
魏守勤蹙眉一想,擺出了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:“一塊手表,拍出2.5億天價。李局,我抖膽說句不該說的話,林局這膽子也太大了?!?/p>
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
李明堂進一步試探魏守勤的態(tài)度。
魏守勤故作大義:“李局,既然你開了這個口,我會盡量去勸勸柳輕眉。但是,我無法保證她一定會聽我勸,畢竟……”
“畢竟什么?”
“畢竟2.5億不是個小數(shù)目,如果她手握林局的受賄證據(jù),我也不能強行撲上去幫林局滅火,這事畢竟違法違紀(jì)。”
說到違法違紀(jì)的時候,魏守勤意味深長地瞧了瞧李明堂。
這姿態(tài),無疑是反過來敲打李明堂——老李,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?你這是在違法違紀(jì)!
心領(lǐng)神會的李明堂,揣著十萬麻麻批回以一絲笑容:“既然你不想去勸,那我也不強人所難,你可以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