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林棲鶴,蘭燼把擅長偽裝的李秋建叫了來。
知道她出門不便,林棲鶴干脆把人留在她身邊聽用。
只在面容上略作修飾,就讓蘭燼看起來像變了個人,坐馬車出門后,找個偏僻的地方下車融入人流中就脫了身,連帷帽都不必戴了。
明澈也不近身,只不遠(yuǎn)不近的在身后輟著,走在前邊的蘭燼和周述就是人群中普普通通的兩人。
堂而皇之的進(jìn)了正前巷的屋子,發(fā)現(xiàn)范文已經(jīng)到了,就避于大門后往外探望。
看到兩人,他的眼神就落在了周述身上,上前一步又趕緊退了回去,生怕引來外人關(guān)注。
周述加快腳步進(jìn)門,直至殿后的明澈進(jìn)來把門關(guān)上,范文才從門后走過來,眼神定定的看著這個明明陌生卻讓他覺得熟悉無比的人,喊出好些年不曾喊出口的兩個字:“小舅?!”
兩個字,把周述的眼淚都逼了出來。
看著眼前已經(jīng)長成大人的外甥,周述拍了拍他的手臂,想說點什么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便又拍了拍,諸多感慨盡在這一拍又一拍中。
“小舅?!狈段挠趾傲艘宦?,跪倒在他面前抱著他的腰,如小孩一般,在外受了委屈,對著自已信任的人淚流不止。
只是大人的哭泣,總是帶著幾分隱忍,偶爾泄露那么幾句都讓人覺得心酸。
蘭燼帶著明澈避進(jìn)了旁邊一間屋子,把空間留給甥舅二人。
甥舅倆都是理智的人,崩潰過后很快就緩了過來,互相攙著進(jìn)了堂屋。
范文打聽他們在黔州的情況,聽得又開心又放心。
周述則問他們娘倆在范家的生活,聽得罵聲連連,眼淚抹了一把又一把。
早年的黔州,凡是進(jìn)入的人都要經(jīng)過搜身,包裹更是會被打開檢查,經(jīng)過層層盤剝才能送到他們手中,就算百不余一,也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不少。
周家一家子書生和女眷,才到黔州根本干不來力氣活,多得大姐每年送去的銀錢,讓那些衙役高看他們一眼,最后還落了個輕省活給他們家。
直到他們聯(lián)合起來成為黔州的一方新勢力,對黔州有了更多了解,也就知道了他們盤剝的比例,那時他們兄弟倆才知道,多年來大姐到底送來了多少銀錢。
那時他們就知道,大姐在婆家的日子不會好過,可他們沒想到,對方竟敢如此欺辱大姐!
周述在黔州那種地方都少有失態(tài)的時候,可今日,他只恨不得沖到范紳面前,打得他皮開肉綻!他怎么敢!他怎么敢的!
“若周家能順利度過這一劫,我和大哥當(dāng)年是怎么把大姐嫁到范家的,就會怎么把人抬回來!你們娘倆這些年受的苦,我一定十倍奉還給他們!文兒,到時你就帶著你的妻兒隨大姐一起回周家,以后你就姓周!周家的孩子有的你都有!絕不會虧待了你!”
范文今日里笑得比平時十天半月加起來都多:“周家還有好幾個孩子,能同意我去分走周家的東西?”
“要是以往,確實難免爭端,可今時不同往日,周家若能翻身,你肯定有功,回周家誰也不能說你什么。而且你的能力在同輩中已經(jīng)是佼佼者,你來周家,只會助周家更上一層樓,你不要怪小舅占你便宜才好?!?/p>
“得自周家,還與周家,我很愿意。”
甥舅倆相視一笑,皆是想起來以前的事。他們也都知道,嘴里的話都是打趣,只有感情沒有半點作假。
范文起身:“我去請?zhí)m燼姑娘過來?!?/p>
蘭燼等的時間里也沒閑著,將周家的案子從頭至尾捋了一遍,對于眼下該往哪里使勁也有了方向。
范文深施一禮:“多謝蘭燼姑娘?!?/p>
“自已人之間不用如此。”蘭燼起身托住他手臂:“走吧,待的時間太久不好?!?/p>
周述正在屋子里轉(zhuǎn)悠,看到蘭燼進(jìn)來便笑:“這宅子保持得挺好。”
“上個買主買下這宅子就不曾住過,我多出了些銀錢他就痛快的讓出來了。到時周伯伯要是想把這宅子買回去,價錢不翻倍我是不會給他的。”
周述笑:“只要周家能起復(fù),別說翻倍,十倍都沒問題?!?/p>
“那我就等著收十倍的錢了?!碧m燼把話結(jié)束在這句話上,轉(zhuǎn)而道:“周叔,周家的事,你手里有握著什么線索嗎?”
周述把貼身收著的一張紙打開來:“當(dāng)年周家的罪名是收受巨額賄賂,賣官鬻爵。我和大哥都牢牢記著罪狀上記著的收了哪些人的賄賂,賣了官給誰。這些年仔細(xì)復(fù)盤,把我們了解到的他們身后的人都找出來,再把這些一一串連起來,發(fā)現(xiàn)有幾個交叉的點?!?/p>
蘭燼看著這上邊一個個人名,以及交叉的那幾個點:“這些人我會再查一遍,看看他們現(xiàn)在如何了?!?/p>
周述二話不說,把紙折起來遞給她,說起另一條線索。
“父親還在時曾說過,他無意間曾撞見過付棣殺人,怕被對方發(fā)覺,他躲著不敢動,隱約間聽付棣說了一句‘沒有誰能拿這事威脅我’。后來他偷偷查過,但沒有方向,也不好大動干戈的查,沒查到什么后就放棄了。后來到了黔州,父親恨透了付棣,病重時和我們兄弟說了這事?!?/p>
“多久前的事?”
“十六七年了。”
這么久,怕是不好查了,不過,也不能放過。
蘭燼把這事記下來,又問:“還有別的嗎?”
“有,當(dāng)時那成箱的銀票是從父親的書房閣樓上找到的,那地方,外人進(jìn)不去?!敝苁隹聪蚍段模骸白鱿逻@事還能脫身不受牽連的,只有一個人。”
范文給出答案:“范紳。”
周述看著他的神情中沒有半點吃驚,有點意外的問:“你早就知道?”
“我不確定,但我一直都懷疑他。”
“他何止懷疑,還悄悄查過,就是沒查到什么?!碧m燼笑:“所以我說你這外甥不錯?!?/p>
周述有些心疼這看著長大的小外甥,這些年他要護(hù)著母親,要努力上進(jìn),要應(yīng)付范家人,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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