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燼靜靜的聽完,抬起頭來問:“然后呢?現(xiàn)在是想繼續(xù)之前的交易?”
“當(dāng)然不是?!绷謼Q飛快否認(rèn):“知道了你是誰,我就知道我之前的所有顧慮,所有糾結(jié)都是錯的。以你的性子,只要能讓你報了仇,就算和我一同共赴黃泉,你也絕不會有半點猶豫?!?/p>
林棲鶴起身上前在瑯瑯面前蹲下,握住她的手抬頭從下而上的看著她:“瑯瑯,我們是同路人。”
蘭燼垂首看著他,兩人視線相交,這一次,誰也沒有退避。
好一會后,蘭燼收回自已的手指著他的位置示意他坐回去:“所以你打算如何做?不請皇上收回成命了?”
“還是要繼續(xù)折騰幾天。”林棲鶴坐下道:“賢妃的手伸得太長了,如果我立刻就什么都不做了,我擔(dān)心她會順藤摸瓜查出來我昨日去了許家,你去許家本就不是秘密,要是被她聯(lián)想到什么,于我們不利?!?/p>
看瑯瑯仍然神情淡淡,林棲鶴語氣一頓,道:“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打探賢妃查到了你多少事,你尾巴清理得干凈,從她現(xiàn)如今仍然針對我布局來看,她知道的應(yīng)該就是你沒瞞著的那些。葉家換子是內(nèi)宅事,鞏硯雖然是官兒,但受害者全都是女人,也扯不到朝堂上的事去,還有一些你放給下邊的人去辦的委托也都與內(nèi)宅有關(guān),這與你之前有意傳開的‘逢燈’只為女子行事這一點很相符,她應(yīng)該并未對你起疑。所以她極力促成這樁婚事,但凡知道得多一些,她都不會把我們倆湊成對?!?/p>
說話說一半,做事留一半,虛虛實實的才是好招。
“說到底,就是沒把我當(dāng)回事,覺得對付我這個弱點很容易。”蘭燼點點頭:“很好,以后她會知道,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是什么滋味?!?/p>
林棲鶴心頭一亮:“你愿意接受這樁婚事?”
“一直反對的,難道不是林大人你嗎?”蘭燼似笑非笑的看向?qū)γ娴娜耍骸拔覜]本事抗旨不遵,你若能讓皇上收回成命,那你就去,若你也不行,這婚事最后就只能成?!?/p>
“是我的錯?!?/p>
“林大人沒錯,你只是做了你認(rèn)為對的決定。這婚事就當(dāng)是一樁新的交易吧,當(dāng)成聯(lián)盟也行,不然就如你所說,做個同路人。畢竟我們的對手是同一人,你知道的,她非常不好對付?!?/p>
一番話,認(rèn)可他的決定,接受這樁婚事,還一并將所有他可以說的話都堵住了,讓林棲鶴張開嘴都不知道還能說什么。
蘭燼站起身來送客:“林大人不是還要去鬧幾天,今日不宜久留引賢妃懷疑,接下來幾天若沒有特別重要的事要說也別過來了,做戲做全套?!?/p>
連送客的理由都讓他無法反駁,林棲鶴有種全身是勁卻使不出去的感覺。
“瑯瑯……”
“常姑姑,代我送送林大人?!?/p>
當(dāng)了好一會影子的常姑姑上前來:“林大人請?!?/p>
怕惹瑯瑯不快,林棲鶴只能起身離開。
出了大門,他轉(zhuǎn)身看向常姑姑:“勞姑姑替我在瑯瑯面前說說好話?!?/p>
“解鈴還須系鈴人?!背9霉眯卸Y告退,她當(dāng)然站在姑娘這邊。
林棲鶴苦笑,老師果然了解瑯瑯,他離被趕出來也就只差那么一點了。
常姑姑回到屋內(nèi),就見照棠散亂著頭發(fā)笑得東倒西歪,不用想也知道,剛才肯定是躲哪里偷聽了。
“你不是才睡了沒多久?怎么就醒了?!?/p>
“心里掛著事,沒睡沉,聽到動靜就起來了?!闭仗娜嗔巳嘈鄣哪槪骸案易尮媚镫y過,就該這么還回去?!?/p>
“不是有意報復(fù)他,是心里沒那個勁了?!碧m燼倚著扶手單手托腮,語氣焉焉的道:“熱情洋溢的時候被人兜頭蓋腦的潑了一盆冷水,我還沒緩過來,怎么可能因為他態(tài)度的轉(zhuǎn)變就立刻轉(zhuǎn)變我的態(tài)度。”
照棠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她的榆木腦袋:“姑娘不怨他?”
“稱不上,從始至終他的眼里都有我,并沒有做傷害我的事,也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,他只是擅自做了自以為對我好的決定??蛇@樣的事有這次未必沒有下一次,他若意識不到這一點,就不可能在我這里得到好臉色。以后對上賢妃,肯定會有危險的時候,我們之間不能有這種不確定,若不能抹去這一點,我們之間就做不到絕對信任,連信任都做不到,何談其他。”
原來姑娘想的,從不是情情愛愛那點事。
照棠猛猛點頭:“我都聽姑娘的,姑娘讓我往東我不往西,讓我買鹽我不買糖?!?/p>
“姑娘這會想讓你去睡覺?!?/p>
照棠立刻起身:“去了去了。”
趕走這個嗓門大得一人能抵倆的,屋里清靜不少,蘭燼看向常姑姑:“不用擔(dān)心我,這點事還影響不到我?;槭乱呀?jīng)定下,還是皇上賜婚,陸續(xù)會有人遞帖子,你注意著些,帖子都接下來,就說待我看過會送去回帖。”
常姑姑應(yīng)是,轉(zhuǎn)身離開。相伴多年,她看得出來,這事對姑娘并非一點影響都沒有。
蘭燼也知道有,但有限。
她的人生有不可更改的最重要的事要做,這就決定了其他任何事都份量有限。
但知道他現(xiàn)在對這樁婚事是什么態(tài)度,她仍然有些開心。晚上她要給祖父燒些紙錢,告訴他,他看好的那個少年狀元成為他的孫女婿了。
當(dāng)年她說要讓狀元郎等她幾年,祖父還說她想得美呢,可轉(zhuǎn)頭在許爺爺那就要拉著狀元做他的孫女婿。
如今,也算如他所愿了。
祖父,會特別開心吧!
蘭燼歪著頭伏在手臂上,想想祖父,想想父親,想想三個哥哥,也想想遠(yuǎn)在黔州的母親和嫂嫂們。
然后,又想到了林棲鶴,想到了他們模模糊糊見過的那一面。
仔細(xì)回想,她也只記得撐著傘站在雨中的身形有些清瘦,記得他看到了隱于門后的自已,并行了禮。
他大概記不得那模糊的一面了,但一定記得祖父要讓他做孫女婿。
蘭燼笑了,祖父還真是給她許了個好郎君。
林棲鶴這人,有一腔孤勇,還有謀略,有膽識,人中龍鳳。
不過,她杜韞珠也不比他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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