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殷看他這反應(yīng)有些不對,再想起瑯瑯之前說起聽松時的反應(yīng),眉頭頓時皺了起來,聲音都大了:“你小子欺負(fù)瑯瑯了?”
林棲鶴幾番吞咽,耳鳴聲褪去,終于找回了自已的聲音,迫不及待的和老師確認(rèn):“您說瑯瑯是……杜大人的孫女?”
許殷更覺得奇怪了:“你們倆的傳言在京都早就傳得滿天飛了,你不知道她就是杜守正和你提過要你等幾年的孫女?”
林棲鶴猜到瑯瑯出身門第不會低,但他沒想到是那個一看到他就滿眼欣賞,對他的喜愛溢于言表的杜老大人掛在嘴上的孫女。
京都貴女無數(shù),但杜家的那個小貴女杜韞珠,就算在貴女中也是被人艷羨的存在,不止因為杜家底蘊深厚,還因為她被杜家所有人捧在掌心,從她的名字就體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和其他世家貴女不同,杜家早早就拒絕了所有別有用心的聯(lián)姻,并放話杜家女的婚事由她自已說了算,可杜老大人那日卻主動說要將杜家的這顆掌上明珠許給他。
如果說之前他還不能確定杜老大人對他的看重有幾分真心,自那之后他知道了,有十分。
所以當(dāng)杜老大人酒意上頭,說要給他取字時,他同意了,于是他有了聽松這個表字。
送杜老大人回家的一路上,老大人都在提點他官場上該注意的,該規(guī)避的,該防著的。
他家在當(dāng)?shù)厥峭?,可放在京都什么也不是,更沒有從小到大的教導(dǎo)和耳濡目染,那段路上的教導(dǎo)于他來說簡直是天降甘霖,是及時雨。
初入官場的那兩年,老大人的那些提點讓他少吃了許多苦頭,也少踩了許多坑,因此表現(xiàn)得足夠出色,順利入了皇上的眼,就此走上自已想走的路。
他和杜家,好像有著怎么也斬不斷的因果。
一開始就得杜老大人維護,讓他中狀元之前沒折在那些防不勝防的算計里,之后受杜大人點撥,知道自已想成為怎樣的人,做怎樣的官。而杜老大人的死,又讓他看明白了官場是怎么一回事。
后來看上蘭燼的本事,和她談下交易,讓她成為自已擺在明面上的弱點,好讓已經(jīng)對他有了忌憚的皇上對他放心。
卻沒想到,在這個過程中他真動了心,假弱點成了真軟肋,為了瑯瑯的安全著想,他結(jié)束了這個交易,并遠離她。
他知道,這么久的鋪墊,皇上和賢妃不會輕易相信他和蘭燼真就沒了關(guān)系,所以他已經(jīng)想好了要如何做,可他還沒行動起來,就中了賢妃的算計,一道賜婚圣旨徹底坐實了兩人的關(guān)系。
林棲鶴用力揉臉,白日里他還在向瑯瑯保證會想辦法請皇上收回成命,可晚間他就知道了瑯瑯是誰。
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看他不順眼,要這么來折騰他,但凡早個一天知曉也不會讓他處于現(xiàn)在的境地,讓兩人的關(guān)系雪上加霜。
手臂被拍了一下,林棲鶴回過神來,一抬眼,對上了老師不善的眼神:“你真欺負(fù)瑯瑯了?”
許殷身體虛弱,被打的沒覺得疼,他自已反倒因為動這么一下氣喘吁吁。
林棲鶴苦笑:“老師,我之前不知道瑯瑯就是杜老大人的孫女,京都那些傳言是我們故意為之,她需要我做她的靠山,我需要她來應(yīng)對皇上的忌憚?!?/p>
瑯瑯是閨閣小名,許殷當(dāng)然知道杜守正在外不會以瑯瑯稱之,但不接受:“你不是見過她?也沒認(rèn)出來?”
他們,確實是見過的。
林棲鶴想起第一次見杜老大人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小孫女,是那晚送杜大人回府,小姑娘躲在門后探頭探腦,光線昏暗,他又顧著禮節(jié)沒有走得太近,沒看清她的模樣,只從她的舉止也隱約能看出幾分杜大人說的古靈精怪。
第二次見她,間隔不久。
杜老大人身陷大逆罪,滿朝文武都知道杜老大人無辜,可在黨派之爭中,這一點最不重要。當(dāng)要波及到當(dāng)時還是太子的大皇子時,老大人將一切攬到了自已身上,沒牽連更多人。
而杜家為此付出慘重代價,成年男丁斬首,其他人等流放。
老師為杜大人四處奔走,太子也想盡辦法想要救下杜大人,卻未能改變結(jié)果。
而他當(dāng)時不過是個初入官場的小官,人微言輕不值一提,抱著滿腔憤怒去送了杜大人最后一程。
就在那一天,他見到了披散著頭發(fā)沖過人群,抱著杜老大人滾動的頭顱,又將父兄的頭顱全攏到身邊一聲聲哀嚎的杜韞珠,那樣的悲泣聲直透人心底最柔軟的一角,讓那些看完一場熱鬧,被刺激得興奮不已的百姓全都靜默下來。
后來,她護著的頭顱被強行奪走,她也被人押在地上,那時她的嗓子已經(jīng)很嘶啞了,可她仍然一聲一聲的,如同破了的風(fēng)箱般哀嚎。
那樣濃烈的情感,沖擊著在場每一個人,第一次看完砍頭這場熱鬧后,所有人都哭了。
他連同許家的人一起沖破攔阻把人搶了回來,杜家從小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寶珠,那一日狼狽得像一塊破布。
他就想啊,他一個外人看著都心疼不已,九泉之下的杜大人該有多難過。
他不知道自已能做些什么,但他迫切的想做些什么,老師下獄,太子被禁足,杜家人當(dāng)日就要出發(fā)黔州,他做了當(dāng)時以他的身份能做的最膽大的決定,并且至今都慶幸那時的膽大。
而今,那個小姑娘回來報仇了。
可他,見面不識,還處成了最壞的關(guān)系。
許殷又打了他一下:“說話!”
許經(jīng)緯看了眼明顯心神不寧的聽松,端著茶上前喂祖父喝下幾口,邊安撫道:“您別著急,聽松什么性子您還不知道嗎?就算沒認(rèn)出來瑯瑯,也不可能欺負(fù)一個女子。”
許經(jīng)緯轉(zhuǎn)而對林棲鶴道:“我也是看著小瑯瑯長大的,和我親妹妹也沒區(qū)別。她和許經(jīng)琮打架,我都站她那邊,你要真欺負(fù)了瑯瑯,我肯定和你翻臉的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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