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各方勢力盤踞,一方出事,總有人落井下石,總有人添油加醋。
鞏硯雖然投靠了四皇子,但是時間短,知之者甚少,而他是廢太子的人卻眾所周知,這一盤污水,自然就被引入到了廢太子身上。
已被人遺忘許久的廢太子,又被人頻頻提起。
皇上大概是不想壞了自已的萬壽節(jié),鞏家事發(fā)第三日朝會,軍巡院將一應(yīng)證據(jù)奉上后就判了凌遲之刑,即日執(zhí)行。
行刑之時,人山人海。
‘逢燈’都受了影響,鋪子里一個客人都沒有。
春央正好和知玥一起把鋪子里到處拾掇拾掇,邊教她花燈的擺放之道。
門外傳來動靜的時候,兩人只以為來了客人,和往常一樣揚起笑臉待客。
進來的人戴著帷帽,從中撩起來道:“我來和蘭燼姑娘結(jié)算?!?/p>
知玥認出來人是誰,想到如今京都最熱鬧的事,和春央對了個眼神,領(lǐng)著客人上二樓。
春央則快步去后院稟報。
蘭燼沒想到秦芳會來得這么快,直接從后院的樓梯上了二樓,看著她笑道:“氣色好了許多?!?/p>
秦芳看著她:“蘭燼姑娘氣色看著卻不大好?!?/p>
“無礙?!?/p>
兩人相對而坐,知玥奉茶后,常姑姑就已經(jīng)拿著委托書奉上。
“知玥,你去樓下看著些,若有人找我,就說我病了,不見客?!?/p>
余知玥點頭,稍一想又問:“若是相熟的人……”
“無論是誰,都這么說?!?/p>
余知玥會意,姑娘這是誰都不見的意思。
秦芳欲言又止的看著她,對有心人來說,她來此不是秘密,前腳才見了她,之后就說不見客,會不會太明顯了些。
知道眼前是個真正的聰明人,她也不藏著掖著,直接問:“你當知道會有誰來找你,不想見她嗎?”
“我不是砧板上的肉,不是誰都能來砍我兩刀,無論對方是誰,只要敢對我下手,我都有把握和他兩敗俱傷?!碧m燼微微一笑:“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,先結(jié)算?”
秦芳點頭,心下卻還在回味她剛剛的話,這應(yīng)該算是明著告訴自已,她知道這個委托的背后是誰,但她不懼。
垂下視線,秦芳滿心愧疚,話也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。
“當她找到我的時候,因為她的身份,我把她當成了救命的浮木。一開始,我并沒想過真正從你這里得到救助,而是從她的話里判斷出,她已經(jīng)不信鞏硯。我的娘家很強大,只要沒有了立場的束縛,只要鞏秦兩家撕破臉也不會影響到秦家,只要我做得讓她滿意,我就能向娘家求助,所以,我聽她的話來此找你。”
蘭燼神情不變:“有讓你失望嗎?”
“超出我想象,我做夢也不曾想到,你真能讓我得償所愿。”
蘭燼接過常姑姑遞來的賬本看了看,遞給秦芳。
秦芳只看了一眼,就把帶來的箱子直接放到蘭燼面前打開,竟然是滿滿一箱子銀票。
大虞朝管得嚴,銀票最大面額也就二百兩,可這一箱子銀票,和甄沁給她滿滿四箱的金條一樣讓她震撼。
常姑姑抱走去一邊清點。
蘭燼不想聽她說那位,和她扯起了閑篇:“你家人對你還好嗎?”
“爹娘應(yīng)該是有些心疼我的,若非我考慮到秦家和鞏家的關(guān)系,也不必忍這么多年。我求他們不讓祖母知道,他們也都做到了,祖母只以為我是和鞏墨和離歸家,她心疼我,半句都沒多問,還說她的東西會悄悄多留一些給我。”
秦芳笑著,眼淚卻來得突然,她從沒在父母那得過片刻偏愛,祖母給她的這份偏愛,讓她覺得自已這些年的苦都不那么苦了。
“祖母從小就和我說,她最疼我,但就因為疼我,才不會把所有東西都給我,這會讓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仇視我,所以只能偷偷給我一點東西,明面上還是要給大哥大嫂多一些,這樣他們將來才會護著我。”
秦芳笑著哭了:“她就怕我挨了欺負沒人替我出頭,所以我才那么不敢讓她知曉實情?!?/p>
“都過去了?!币姵9霉脭?shù)好了,蘭燼趕緊道:“沒問題就把委托書拿來?!?/p>
“有點問題?!背9霉门踔渥舆^來看向秦芳:“就算我以甄沁姑娘的嫁妝為標準來結(jié)算,秦姑娘給的也太多了些。”
秦芳把那箱子合上:“我把婆婆那一份嫁妝也算進去了,你們只管收下就是,買命的錢,給多給少應(yīng)該由我說了算?!?/p>
蘭燼問她:“想好了?”
“這是我和婆婆商量過的,她還覺得給得少了?!?/p>
蘭燼也爽快:“那就這么結(jié)算了。”
常姑姑笑逐顏開,不能多拿的銀子她一個子兒不多要,可如今是人家求著要給,那還有什么可說的,當然是成全??!
秦芳接過委托書,看著自已的簽名片刻,顫抖著手慢慢的一折一折把這張紙撕碎丟進火盆里。
蘭燼也不攔著,待碎紙燃盡了問:“今后怎么打算?”
“母親說會把城外一個離京都很近的莊子過給我,讓我安心養(yǎng)育孩兒,時不時回家陪一陪祖母即可。”秦芳看向蘭燼:“你覺得這樣行不行?”
蘭燼笑了:“你的家事,哪有我說話的余地?!?/p>
“我想求問蘭燼姑娘,若是你,會同意嗎?”
“我不會。”蘭燼說得毫不猶豫:“秦家護你是應(yīng)當,但任何一件事,盡力和不盡力是兩回事。如今你為了秦家忍氣吞聲多年,他們感念你懂事,對你多有維護,但這樣的維護,能持續(xù)多久?懂事是最不被珍視的東西。如果是我,我會借著他們對我有些許愧疚的當口,提一個對他們來說喜聞樂見,但對我來說最有利的條件,比如,要一些京都以外的產(chǎn)業(yè),或者多要些銀錢,離開京都?!?/p>
秦芳愣了愣:“需要離開京都?”
“一個內(nèi)宅婦人可能不需要,但是孩子需要。”蘭燼提醒她:“鞏硯父子的事已經(jīng)傳開了,你的兩個孩子有這樣的爹和祖父,你覺得他們還能在京都進學?”
秦芳想也不想就搖頭,她在京都長大,太清楚失勢的人會有多慘。
蘭燼笑了笑:“如果我是你,會借機讓秦家多給些東西,遠離京城,改名換姓,給孩子一個新的開始。”
秦芳沉默片刻,起身朝著蘭燼行禮:“我替兩個孩子拜謝蘭燼姑娘的提醒之恩?!?/p>
蘭燼拍了拍裝滿銀票的箱子:“贈禮?!?/p>
秦芳掛著眼淚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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