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文邊聽邊思量,聯(lián)想到她之前的動作,問:“這個消息不賣給五皇子?”
“不賣?!碧m燼搖頭:“這事我只有一個消息,拿不出任何證據(jù)來證明,甚至都不能保證他們就一定走水路運銀子,就算能確定這一點,也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運送。和之前那個消息放一起賣,把那個消息的可信度都拉低了。”
范文并非完全想不到這些,但他需要對方說出來,以此來了解她的深淺。
能讓大舅托付信任的人,他也想看看有多大的本事。
對方想得越周全,行事越縝密,他越能下定決心。
他會為了大舅應(yīng)下這樁事,但付出幾分力,自已是不是要徹底上這條船,都得思量。
蘭燼只當(dāng)看不出他那點心思,繼續(xù)道:“如今已經(jīng)是十月底,往年有些地方十一月中旬河流就會結(jié)冰,所以他們一定會在河流結(jié)凍前再送一趟銀子回京。你可以留意,若是能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線索,可以拿去賣個好價錢,這銀子就不用分給我了,這次的我也不會分給你?!?/p>
范文看不上這點銀子,但這個事要是用好了,對他大有好處。
“我記下了?!?/p>
蘭燼看他一眼,把另外一樁要說的事先壓了下去,對方明顯并沒有因為周伯伯的關(guān)系完全信她,那她,也得看看他是不是能把事情辦漂亮了。
如果他做不好,那就換人,她并非沒有別的選擇,只是因為他是鹽鐵司判官,是最適合的人,這才選了他。
蘭燼起身:“三天后的未時,我們?nèi)栽谶@里見面?!?/p>
范文跟著起身:“我可以在這宅子到處看看嗎?”
“走時把門關(guān)上,鎖匙你帶走?!?/p>
“多謝姑娘。”范文傾身行禮道謝,目送她離開后抬頭四顧,最后落在‘寧靜致遠’那塊牌匾上。
大舅是他的啟蒙老師,帶在身邊親自教了好幾年。每每他調(diào)皮不讀書把大舅氣著的時候,就拎著他的耳朵到這里來,一字一頓的給他念這四個字,讓他對著這牌匾思過。
只有在那種時候,他的撒嬌耍賴求饒才會失去所有作用,大舅生怕他沒出息,以后沒有一個好將來,在學(xué)業(yè)上對他尤其嚴(yán)格。
他不想學(xué),但又喜歡跟著大舅,所以總是來學(xué)一會就跑,跑一會又來,入書院前的那幾年都是如此。
從黔州回來后他拼了命的學(xué),入仕途后拼了命的往上爬,漸漸入了祖父的眼,再之后手里有了實權(quán),在家里的話語權(quán)不低于父親。
父親再不敢給母親臉色,他娶的那個平妻也變得老實了,不敢再有事沒事去刺激母親。
這就是范家,親情不值一提,誰有用誰的聲音就大。
越是如此,他越想念外祖一家。
他很慶幸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祖家度過,讓他沒有長成范家人那樣的品性。
他原本以為,最快也還得十年才有可能幫得上舅舅他們,可現(xiàn)在,好像用不了那么久了。
范文用腳將這宅子丈量了一番,到處摸一摸,看一看,久久才關(guān)門落鎖,下意識的拋了拋鎖匙后他頓住了,他記起來,這一幕,多年前也曾有過。
輕撫大門,范文轉(zhuǎn)身大步離開。
三日過得風(fēng)平浪靜,蘭燼暗中等著的那個姑娘沒有來,一萬銀子也掙到了手。
常姑姑喜滋滋的入了賬,恨不得再找點什么破銅爛鐵的賣給五皇子去。
到約定的時間,蘭燼再次去往正前巷,門是開著的,可見范文提前來了。
待見著人,她眉角微揚,和上次比,對她的防備顯而易見的少了。
上次見面,他滿身的防備都滿溢了出來。
范文起身拱手見禮:“蘭燼姑娘,在下幸不辱命?!?/p>
“沒有被疑上吧?”
“我直接告訴馮副使,有個曾幫過我的人找到我,知道我很得副使大人信任,想通過我給副使大人傳個消息。我欠那人一個人情,就答應(yīng)幫他遞這個話。馮副使問我那人是誰,我以答應(yīng)了那人不透露他的身份為由,沒有說。他本有些不喜我瞞著,后來拿到東西后態(tài)度大幅轉(zhuǎn)變,想必那些證據(jù)讓他在五皇子那露大臉了。還說,以后若那人再找我遞什么消息,只管遞給他,他不打聽對方是誰,也絕不會虧待我?!?/p>
蘭燼贊賞的點頭,很聰明的做法。
范文只要去做這個事就怎么都藏不住,與其遮著掩著被人疑,不如坦坦蕩蕩的告訴他,再明明白白的告知為什么不能透露那人身份,對答應(yīng)的事保密到底,反倒會讓人高看一眼。這樣的下屬,上峰也更敢用。
范文將這事辦得很漂亮,一箭數(shù)雕了。
而且這事一辦,就等于是徹底上了她的船,蘭燼要的就是他這個態(tài)度。
疑她沒關(guān)系,無法完全信任更無妨,換成她,還做不到他這樣。
但人,可以用。
兩人落座,蘭燼直奔主題:“東南水患已經(jīng)過去,如今在安撫民心的階段,別管四皇子是不是能安撫得下來,江南那么多地方被毀得一塌糊涂,朝廷應(yīng)該要派出工部的人去監(jiān)督重建了吧?”
范文心下一動,順著她的話道:“四皇子已經(jīng)傳了幾次消息回來說民心安撫得很順利,接下來朝中應(yīng)該就要提這事了。姑娘想讓五皇子接這趟差?”
“不,若此時五皇子再去江南,出了事兩人會互相推諉,那結(jié)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,一個都收拾不了。四皇子擔(dān)心京城局勢,不會在江南久待,讓他們在京城斗才能傷筋動骨。”
有道理,范文點頭:“姑娘想怎么做?”
“工部還有一位陳大人。”蘭燼輕輕摩挲著尾指上的疤痕:“陳柯,讓他去?!?/p>
陳柯,陳維的父親。
大魚吃小魚,小魚吃蝦的,那只蝦。
蘭燼看向?qū)γ娴娜耍骸八撬幕首拥娜?,到了江南肯定會圍繞在四皇子身邊。重建江南也是一樁大功,四皇子一定會沾上一些才回來。我的目的,就是讓他們在一起一段時間。”
范文若有所思:“陳大人重建江南會出問題,四皇子也脫不了身?”
蘭燼笑了笑并不細說,她設(shè)的這一局,是反過來的,真正的后手,完全不在這兩個人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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