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燼一開始放出‘月半彎’的消息就為知道廢太子如今對外的掌控力,剛剛又知道了何家是他的眼睛,對這個結(jié)果也就不意外。
可若只有一個岳家相助,還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。
“名單帶了嗎?”
“帶了?!甭勏獙⒚麊畏钌稀?/p>
名單上只有二十來個人,有些是蘭燼爛熟于心的,有些是知道底細(xì)的,有的聽說過,總而言之,京城這地方來來去去起起落落還是這么些人家,不是沒有新貴,但要融入這同一個池子里,幾年能成都是有大本事,比如林棲鶴。
指著不那么了解的三個名字,蘭燼道:“查查這幾家背后站著的是哪位?!?/p>
聞溪應(yīng)下,又道:“姑娘覺得太子的眼睛不止有何家?”
“廢太子被皇上帶在身邊教導(dǎo)了三年,君王最會的就是掣肘和平衡,他學(xué)了三年,不可能不懂。何家他會重用,甚至排在第一位,但若他把自已的一切押在何家身上,那這些年的苦就白吃了。大先生曾說過,太子若不是出生在皇家,做個讀書人也能有出息。在這世上,大先生比皇上都了解太子,我相信他的判斷。廢太子至少要抬一家來掣肘何家,我想看看是誰?!?/p>
蘭燼的目光落在門外能看到的那一角天空:“就算他昏了頭,廢太子妃也不會不清楚,要是真讓何家走到那個地步,將來一旦事成,最先要倒霉的就是何家。”
聞溪相信姑娘的判斷,將這事在心里重重圈起來。
“這事也不那么緊要,緩著點來無妨,別讓人注意上?!碧m燼若有所思:“另外,你把何家的姻親故舊,凡是和他們親厚的人都查一查,尤其是那日子過得熱鬧的,或者有那腌臜事是用得上‘逢燈’的。”
“姑娘打算從廢太子妃這邊入手接委托?”
“之前擔(dān)心承恩侯府的事勢頭過大,把‘逢燈’推得過高,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反倒于我們不利,所以暫時只接了周雅茹那個在京城以外地方的委托。如今林棲鶴直接把人放倒了,更多人猜測我們的靠山是他,對我們有疑心的人會少很多。而且,值得我們接的委托也不是今天說接馬上就能有。”
聞溪明白了,應(yīng)下后說起另一件事:“臨驍來信,說貨物大概在二十七能到京城?!?/p>
蘭燼臉上有了笑意:“今天已經(jīng)二十二,很快了?!?/p>
“我打算把上新的日子定在三十那日,姑娘覺得如何?”
“這種事你做主即可,對了,讓人給我送個牌子過來。”
聞溪一愣:“姑娘要去?”
“極小范圍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,這不更說明我背后有人嗎?虛虛實實,他人越摸不清我的底細(xì),越不會輕易動我,這樣我們能把心思都放在委托上,也就能留下更多底牌,更方便我們?nèi)蘸笮惺隆!?/p>
蘭燼唇角上揚:“本以為一來京城我就要先找靠山,結(jié)果他們給我安了個假的,還是個比真的更好用的假的?!?/p>
聞溪都聽笑了,還真是如此,姑娘來京城后除了賣花燈,還什么牌都沒打出去。
“順帶手的也給晚音和碧月遞個消息,讓她們留意廢太子妃那邊的女眷,有合適的先告知你,你查清楚了再和我來說?!?/p>
“是?!?/p>
蘭燼又提醒了一句:“如今還是站穩(wěn)腳跟的時候,任何事都不可操之過急?!?/p>
聞溪應(yīng)是,見姑娘再沒有其他吩咐告退離開。
蘭燼沒有動,靜靜坐著琢磨手里如今抓著的線頭,不多,且細(xì)碎,一扯就斷。
無妨。
蘭燼起身上樓,蜘蛛要織一張大網(wǎng)尚需要時間,更何況是人。
這張網(wǎng)可以慢慢織,不耽誤她做其他事。
她揮出的第一劍,要斬徐永書。
祖父曾說過,在這京城,一件事只要起了頭,你都不知道后面會有多少人進來摻一腳。
互相爭,互相斗,是世家常態(tài)。
趁誰病,要誰命,是他們的生存法則。
徐永書是徐家傾力培養(yǎng)出來的下一任家主,在年輕一代里,毫無疑問,他是能力最強的其中之一。
水平相當(dāng)?shù)哪菐讉€人斗得本就厲害,只要給其他人機會,他們一定很樂意落井下石。
這個機會,她來給。
沒了徐永書的徐家,后繼無人,就算再培養(yǎng)也到不了徐永書的地步。
這樣的徐家,會被各家分而食之。
尚書左丞徐璧,當(dāng)年你砸向杜家的每一塊石頭,我都會百倍還之!
鈍刀子割肉才最疼!
我會讓你眼睜睜看著徐家跌落而無力挽回!
頭疼驟然而來,蘭燼扶著床柱坐下躺好,手臂搭在額頭上,閉著眼睛不吭一聲的忍著,連神情都未變。
常姑姑端著茶點進來看到,只以為姑娘是外出回來累著歇下了,忙打開薄被褥給姑娘蓋好,放下帳簾輕手輕腳的離開。
聽著門輕輕合上的聲音,蘭燼翻身夾住被子蜷縮著,不一會便額頭見汗。
今日出門,她其實很想去曾經(jīng)的家看一看,可她不敢,她怕自已會忍不住去敲門,更怕見到來應(yīng)門的不是杜家人而發(fā)瘋。
她不能。
她連家人的尸骨都還沒找到,怎么能瘋。
團了被角咬進嘴里,蘭燼張開眼睛,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,戒急戒躁。
一會后,情緒漸漸穩(wěn)定下來,頭好像也不那么疼了。她一直都知道頭疼和她的情緒有關(guān),可她絕無可能不想家人,更不可能不恨。
迷迷糊糊間,蘭燼睡了過去。
不知是不是睡前想到了家人,她夢到了祖父。
儒雅的老頭兒穿著一件嶄新的外衣,頭發(fā)梳得一絲不茍,還抹了發(fā)油。
祖父看到她笑得撫掌:“你穿新衣裳做甚,祖父今日有正事要忙,不能帶上你?!?/p>
“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!”她上去一把抓住祖父的衣袖,還不解氣的一頓揉,直揉出許多細(xì)碎的褶子來。
“今日不行,新科狀元要去你許爺爺府上答謝座師,我趁這個機會去會會他。”
“我也想會會他!祖父你就帶我去吧!”
“就你肚子里這點墨點子還想會他?”祖父大笑:“你說你怎么不早幾年托生到我杜家來呢?要是你年紀(jì)和他相仿,祖父抓來給你做郎君?!?/p>
“你讓他等我?guī)啄辏痪涂梢宰鑫依删??!?/p>
“想得倒挺美,年輕俊俏的狀元郎,不知道多少人家在盯著,還想讓他等你幾年?”祖父捏著她的臉笑:“放心,等你長大了,祖父一定給你尋個比他還好的郎君?!?/p>
“祖父,我要去嘛!”
祖父大笑著離開:“不帶不帶,你快回去,不許跟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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