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叫他哥哥——
商郁渾身一緊,似有什么順著耳膜,直直地竄進(jìn)身體里、血液里,竄得他尾椎骨都發(fā)麻。
這是重逢后,她第一次心甘情愿,如過去那樣,叫他“哥哥”。
若非對門除了她,還住著旁人,商郁此刻只怕忍不住。
不對。
他還是忍不住。
商郁擰開房門走出去,沒管霍讓問他大晚上的去哪兒,徑直就出了家門。
電話那頭沒說話,卻一直有動靜傳來,溫頌一邊拉上窗簾準(zhǔn)備鉆進(jìn)被窩,一邊故意說:“如果不是,那就當(dāng)我自作多情好了。”
商郁沉聲:“出來一下。”
“什么?”
溫頌動作微頓,不知他要干什么,但也知道他一向做事有分寸,沒等他回答,就下意識往外走去。
走道的感應(yīng)燈已經(jīng)滅了,只余月色透過玻璃灑落進(jìn)來,籠罩著男人高大筆挺的身軀,可那雙眼,望向她時,晶亮逼人。
似有羽毛拂過心尖,溫頌?zāi)罅四笫中?,“什么事非要我出……?/p>
下一秒,男人就將她抱了個滿懷,回答的,卻是她的上一個問題,“我想的。”
“你都說對了,一點也沒有自作多情?!?/p>
“我們家小九真聰明。”
男人下頜輕蹭著她的頭頂,落下來的聲音低醇沙啞,半認(rèn)真半寵溺的語調(diào),砸得溫頌耳根一寸寸發(fā)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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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,溫頌起得早,去醫(yī)館坐診后,要去霍家給姜南舒接著做治療。
她一出房門,就見佟霧坐在餐桌處,意味深長地沖她眨眨眼,“看來商郁給的答復(fù)讓你很滿意?”
昨晚溫頌出去,她聽見動靜了,當(dāng)然,她也沒有那么不識趣地去打擾什么。
她們是最好的朋友,但也都是獨立也有主見的人。
不論溫頌和商郁如何,她只需要替溫頌開心就好。
不過,有合適的八卦時機(jī),她也不會錯過就是啦。
本來溫頌想的是,洗完澡就會和佟霧說這個事的,結(jié)果被商郁一通電話,又叫出去抱了好半天。
回來時,佟霧又正好在洗澡,也就沒顧上。
溫頌走到餐桌旁坐下,喝了杯溫開水,才故意賣關(guān)子:“不止是給我答復(fù)了?!?/p>
“那還有什么?”
佟霧好奇心很強(qiáng),一聽她這么說,眼睛都睜大了。
溫頌趕著去醫(yī)館,也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她了。
佟霧眼睛睜得更大了,“???”
敢情她們覺得這么難以抉擇的一件事,在商郁那兒,壓根不是事兒!
那個老妖婆和商郁完全沒有血緣關(guān)系!
佟霧驚訝過后,替溫頌狠狠松了一口氣,“挺好挺好!”
難怪,溫頌今天給她的感覺與平日截然不同。
比平日,更多了一點活力,或者說,如釋重負(fù)。
去醫(yī)館的一上午倒是和平常一樣,無波無瀾的,除了,林知嵐來了。
不過這回,不是她自己來看病,是帶她外婆來的。
溫頌一邊把脈,一邊耐心地問診,最后開方,又交代林知嵐好些需要忌口的食物。
林知嵐忍不住問:“我外婆這個病……”
“能治。”
溫頌彎唇笑笑,又拍了拍外婆的手,道:“您好好喝藥,好好忌口,一定長命百歲的?!?/p>
林知嵐和老人家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。
林知嵐連忙和外婆道:“您看吧,我都和你說了,小頌醫(yī)術(shù)了得!”
她話音落下,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。
護(hù)士探了個腦袋進(jìn)來,笑瞇瞇道:“小頌姐,有位姓霍的帥哥找你,問你大概多久下班?”
林知嵐這次又是沒掛到號,找溫頌走關(guān)系加的號。
最后一個號,看完就可以走人了。
溫頌輕輕一笑,“我現(xiàn)在就可以走了,你讓他稍等我?guī)追昼?。?/p>
今天來醫(yī)館的路上,霍京澤就打電話和她說過了。
中午他在醫(yī)館附近辦事,辦完事想請她吃個飯,正好能一起回清風(fēng)墅。
不過……
溫頌沒想到林知嵐今天會來,按理說,她該請林知嵐和老人家吃個飯的。
可今天,是霍京澤請她吃飯,她臨時帶朋友與長輩不合適。
林知嵐一眼看破,率先道:“你能給我外婆加個號,我該請你吃飯才對,不過,今天你肯定有約了,先欠著?”
“好。”
溫頌彎唇笑了笑,三人一同離開。
臨近轉(zhuǎn)角處,溫頌就看見了站在護(hù)士臺不遠(yuǎn)處的霍京澤。
秋意漸濃,霍京澤穿了件深灰色的風(fēng)衣,愈發(fā)襯得身姿頎長,五官出眾,卻沒有那種衿貴疏冷的氣場。
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,反倒有種內(nèi)斂自如的悠閑氣度。
惹得護(hù)士臺的小護(hù)士,都偷偷看了他好幾眼。
溫頌瞧見他的同時,他似察覺到什么,也看了過來,唇角揚(yáng)起弧度,紳士平和地開口:“小頌,下班了?”
“京澤哥,”
溫頌?zāi)樕闲σ飧?,兩個大步走近。
商氏與霍氏有合作,林知嵐身為商郁的秘書,也有幸見過霍京澤幾面。
霍京澤,屬于她見過的異性里,印象很深的那一掛了。
自小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,卻沒有一點少爺脾氣。
只是,沒想到原來他與溫頌這么熟。
林知嵐斂下心緒,朝霍京澤點頭微笑,“小霍總?!?/p>
“你好?!?/p>
霍京澤也點頭致意,而后,看了溫頌一眼。
他能看出溫頌與林知嵐還算相熟,但不確定,熟到什么程度。
溫頌會意過來,笑了笑,“我們倆是朋友,她帶家里長輩來找我看病?!?/p>
霍京澤禮貌地問:“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?正好定的是包間。”
很誠心,并不是隨口客套的敷衍。
溫頌與他也算很熟了,因此也沒客氣,扭頭就想問林知嵐。
林知嵐連忙笑笑,“不用,下午還有個商務(wù)會談,我把外婆送回家后還得趕去公司?!?/p>
已經(jīng)夠麻煩溫頌了。
而且,帶著長輩,大家吃飯聊天也未必放得開。
溫頌沒再多說什么,幾人走到醫(yī)館門口,就分開了。
溫頌跟著霍京澤走到車旁,這才笑問:“怎么突然請我吃飯?”
霍京澤沉吟片刻,才道:“我們家突然多出一個人,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他一說,溫頌就懂了。
是指沈明棠的那攤子事。
她一早就答應(yīng)了上門給姜南舒治療,他們家卻突然多出一個處處與她作對的人。
溫頌正欲說話,霍京澤又補(bǔ)了句:“當(dāng)然了,不是因為這個才請你吃飯。”
母親的腿已經(jīng)開始好轉(zhuǎn),于情于理,他都該表達(dá)謝意。
況且,他與溫頌相處時,也確實覺得很舒心。
應(yīng)該說,除了霍欣瑤,霍家每一個人與溫頌相處都是這樣覺得。
溫頌忍俊不禁,“那是因為什么請我吃飯?”
霍京澤說:“你叫我一聲哥,我請你吃飯,合情合理?!?/p>
言下之意是,這頓飯并非是替沈明棠道歉或者彌補(bǔ)什么。
只是因為他們的關(guān)系。
與旁人無關(guān)。
也是在換著法說,盡管家里現(xiàn)在多了個人,但他們不受影響,還是朋友。
溫頌懂了,這頓飯,是定心丸。
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才看向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霍京澤,笑盈盈道:“那你比霍讓哥好多了,這么多年,他都沒請我吃過兩頓飯?!?/p>
兩人去霍京澤一早定好的餐廳,吃完飯從包間出來,和斜對面包間的人迎面撞上。
商郁率先出來,身后跟著三四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,滿面笑容地將一份合同交給身后的助理,連連殷勤道:“那商總,就祝咱們合作愉快了!您放心,這肯定是我們公司未來兩年最重要的項目,一定不會讓您失望!”
商郁微微頷首,還未說話,眼角余光就掃過正巧從對面包間出來的女孩。
以及,她身后的男人。
他示意商一送合作方出去,而后才朝溫頌走過去。
溫頌出包間時,忙著穿外套,沒抬頭看,這會兒直至身前一暗,才一邊理著衣領(lǐng)一邊抬頭。
霍京澤知道這是個醋精,索性不說話,先行去了停車場,給他們二人留出對話空間。
溫頌看見商郁,有些意外,旋即臉上揚(yáng)起笑來,“你怎么也在這兒?”
商郁看著她這樣,胸口的煩悶散去,輕哼一聲:“只許你們在這兒,不許我在這兒?”
酸不溜秋的。
溫頌反射弧再長,也能聞得到醋味,仰頭看著他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(fā),忽然心念一動。
她伸手一抬,就落在了他的頭頂,聲音軟和:“我就是來和京澤哥吃個飯而已?!?/p>
???
還未走遠(yuǎn)的合作方回頭看一眼,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了。
這誰??
居然敢把商總當(dāng)大狗狗揉??
奈何,有人好像還很樂意當(dāng)大狗??
商郁一怔,眸光撞進(jìn)她澄澈的眼底,唇角若有似無地翹了翹,顧及著她的肚子,下意識低了低腦袋遷就她的動作,嘴上卻傲嬌道:“誰問你這個了?”
聞言,溫頌用力揉了把他的頭發(fā),也不顧把他的發(fā)型弄亂,嗔了他一眼,“那你就當(dāng)我沒解釋好了?!?/p>
話落,她收回手,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。
商郁眸中浮現(xiàn)縱容笑意,從身后拉住她的手腕,“下午去給霍夫人治腿?”
“嗯?!?/p>
溫頌也沒真生氣,順著他的動作與他雙手緊握,如實道:“和京澤哥一起過去?!?/p>
“行?!?/p>
商郁不知想到什么,欣然應(yīng)了一聲,還將她送上車,又和霍京澤打過招呼后,才轉(zhuǎn)身離去。
到了清風(fēng)墅,溫頌才發(fā)現(xiàn),又恢復(fù)了過去的安靜。
霍京澤解釋:“過段時間我們家要辦個慈善拍賣會,我媽讓她們出去定制禮服了?!?/p>
溫頌明白他說的是誰,更加放松下來。
沈明棠在,她總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。
沒懷孕也就算了,懷著孩子,她不想出什么差錯。
姜南舒讓她們今天去,應(yīng)該也是顧及到她,特意安排的。
溫頌心中一暖,笑著接過話茬,“慈善拍賣會?”
“嗯?!?/p>
霍京澤點頭,說:“當(dāng)年小五走丟后,我爸媽他們辦了一個慈善基金會,想著行善積德,或許老天爺會多眷顧一下小五?!?/p>
“這次拍賣會的善款,都會進(jìn)入基金會用作公益?!?/p>
這么說,溫頌有點印象了。
好像就叫霍沁慈善基金。
她早些年剛開始在網(wǎng)上捐贈的時候,對這些公益組織都了解過一番。
當(dāng)時她還在想,霍沁是誰。
原來,是霍家以自家五小姐的名字命名的。
姜南舒聽見動靜,從后院過來,看見溫頌頓時喜笑顏開,朝她招手,“今天家里還算清靜吧?”
“謝謝姜姨?!?/p>
溫頌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其實,下次可以讓京澤哥送您去我那邊治療?!?/p>
如今姜南舒漸漸開始好轉(zhuǎn),適當(dāng)?shù)某鲩T,也有利于康復(fù)。
再者,她也不想頻繁因為自己,影響到姜南舒與女兒之間的感情。
聞言,姜南舒雙眼一亮,“方便嗎?”
她不愿意與沈明棠說太多重話。
可又實在,對這個女兒親近不起來……
要是能時不時出去自在一下,也挺好。
“很方便?!?/p>
溫頌認(rèn)真點頭,從傭人手中接過輪椅,推著姜南舒進(jìn)電梯。
沒有那兩人在,治療比溫頌想象中的順利很多。
剛從房間出來,溫頌就接到霍讓的電話。
霍讓輕咳了一聲,“小溫頌,你方不方便來趟樾江公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