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待完三個匣子,馮臨歌又從袖中抽出一卷圣旨,遞給虞花凌。
虞花凌疑惑,“這是密旨?”
馮臨歌搖頭,“不是,是圣旨,只是恐宣讀后提前泄露消息,引得朝臣們圍攻紫極殿。故而太皇太后命我私下給你送來,明日你便可持著這封圣旨入宮,隨陛下一起入金鑾殿?!?/p>
虞花凌打開圣旨,只見是一封令她陪王伴駕,御前行走的圣旨。
她露出笑容,“這封圣旨,還是我那崔家表兄擬的?太皇太后用他,可真是順手,是怎么讓他同意的?畢竟,如今范陽盧氏還沒有結(jié)果傳來,博陵崔氏也還沒下定論,他竟然答應了?”
馮臨歌笑道:“這封圣旨的確很讓崔侍郎為難,但太皇太后許了他,中書令還有三年告老,若崔侍郎投靠太皇太后,將來的中書令一職,便是他的。”
“一個中書令,也不值得表兄拖博陵崔氏一族下水吧?畢竟,我身為女子,若是入朝,犯的可是眾怒?;蕶嗯c世家博弈,說到底,博陵崔氏也是世家?!庇莼杷尖猓俺酥袝?,太皇太后還許了他什么?”
馮臨歌搖頭,“一個中書令,自然不夠讓崔侍郎拖整個博陵崔氏下水,畢竟,他有沒有命活到三年后,尚且是個未知數(shù),若全族被阻擊,一族傾覆不過彈指之間。但再加上縣主你呢?你的本事,與太皇太后對你期許的未來,是否值得崔侍郎賭一把?”
虞花凌頗感意外,“所以,有一部分原因,是因為我?我那崔家表兄,很是看得起我?”
“范陽盧氏在京城有困局,博陵崔氏同樣有困局?!瘪T臨歌道:“崔侍郎也想拖拽著博陵崔氏,跳出這個困局。成大事者,自然要早做決斷?!?/p>
“這么說,我祖父還沒做決斷,崔家表兄便替博陵崔氏先做了決斷?!庇莼鑷K嘖一聲,“想必是先斬后奏,回頭博陵崔氏的族長,可別給他動家法?!?/p>
馮臨歌不知博陵崔氏內(nèi)部如何化解這件事兒,“總之,崔侍郎頂著壓力,擬了這道圣旨,陛下蓋了玉璽?!?/p>
虞花凌點頭,“行,多謝馮姐姐,請轉(zhuǎn)告太皇太后,我必不會讓她失望。”
馮臨歌露出笑容,“太皇太后相信縣主,必定極樂意聽到此話?!?/p>
說完了事情,馮臨歌離開,虞花凌翻著宿衛(wèi)軍名冊。
李安玉沐浴后,換了一身衣服,從屏風后出來,對木兮問:“縣主睡下了?”
木兮搖頭,小聲說:“剛剛馮女史來見縣主,不知跟縣主說了什么,剛走?!?/p>
李安玉理了理衣領,抬步走出屋子。
虞花凌坐在燈下,桌子上擺了三個匣子,他走到近前,瞅了一眼,挑眉,“馮臨歌送來的?”
“嗯,太皇太后很大方,府內(nèi)如今伺候這些人的賣身契,給送來了?!庇莼杼а鄢蛄怂谎郏抗忸D了頓,移開,示意他看,“這批宿衛(wèi)軍,看來是打算以后給我用了,連他們家中親眷的底細,都給我了。”
李安玉坐下身,隨手翻了翻,“你留下了?”
“留下唄?!庇莼璧溃骸拔覀兠咳者M宮出宮,總要有人保護,他們依舊是宿衛(wèi)軍的編制,拿的是朝廷發(fā)的俸祿,不用白不用。至于宮里出來這些人的賣身契,都交給你,你安排人管著他們,哪個苗頭不對,你隨意處置了就是,至于府中的修繕,都是戶部調(diào)派的人手,得留著他們繼續(xù)干活?!?/p>
“總歸是太皇太后的人,用著能安心?”李安玉嫌棄,他那日已與虞花凌說好了,都打發(fā)走,沒想到,太皇太后來了這么一出。
“我們每日要在宮里當值,宮里還都是太皇太后的人呢。”虞花凌道:“你每日都會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,她若使壞,哪怕你不用她的人,也躲不開?!?/p>
李安玉想想也是,心情一下子不好了。
虞花凌好笑,“你放心,她即便還有心思,我也會讓她打消掉。要想馬兒跑,就給馬兒吃草。短時間內(nèi),她不會惹急了我。你若不放心,以后每日就讓月涼隨著我們出入宮門,寸步不離跟著你?!?/p>
說完,她從隨身攜帶的香囊里翻出一個金玉扳指,遞給他,“這枚扳指是特制的,有一處機巧,只要你轉(zhuǎn)動上面這枚玉寶石,里面就會灑出一種藥粉,能使人瞬間暈眩,若太皇太后不講道義,不守與我的約定,你也可以不講武德,將她迷暈,挾持她,等我趕到救你就行了?!?/p>
李安玉伸手接過,“這樣的扳指,看起來很是少見,確定給我?”
虞花凌瞥他一眼,“你也可以不要?!?/p>
李安玉立馬戴在了手上,正正好,他頓了一下,“是男子戴的扳指?!?/p>
“嗯,去年在一處擅做機巧的匠人手里得的,于我沒什么大用處,給你倒是正有用?!庇莼栌址鲆粋€玉瓶,“這里是特制的迷藥,與尋常迷藥不同,你用完了再找我,我再給你制配一些?!?/p>
李安玉轉(zhuǎn)動扳指,果然撒出些白色藥粉,他欣然地露出笑容,“好,多謝縣主?!?/p>
虞花凌看著灑出的藥粉,“用的時候,甩手捂鼻,別把自己坑了?!?/p>
“知道。”李安玉心情好轉(zhuǎn),把玩著扳指,“宿衛(wèi)軍沒幾個能打的,我?guī)淼淖o衛(wèi)也不多,要不要再訓練一批人?”
虞花凌點頭,“也可以。”
她頓了一下,“你可以讓月涼聯(lián)絡風雨閣,以后讓他們別接江湖生意了,來咱們府做暗衛(wèi)好了,也免得你訓練人耗時耗力耗銀子。有這個錢,也能養(yǎng)整個風雨閣了?!?/p>
李安玉聞言評價,“你可真敢想?!?/p>
他搖頭,“不可能的,月涼是因為我救了他,他才留在我身邊十年。風雨閣歷來做的是暗樁生意,獨立在江湖之上,閣主不會答應的。”
“這些年,風雨閣得罪了很多人,無論是富甲鄉(xiāng)紳,還是惡霸草莽,亦或者門閥世家,就連皇宮,都闖過?!庇莼璧溃骸八麄冊缫褍?nèi)里積弊,負荷累累,硬撐罷了。殺一個隴西李氏的旁支,便折損了三個殺手斃命,再加一個第一殺手風喜雨,賠給你十年。如今不過是苦苦支撐,早晚支撐不住。你不試試,怎么知道風雨閣不樂意被你養(yǎng)著?”
李安玉覺得有理,“行,那我稍后便讓月涼去聯(lián)絡。”
他看著虞花凌,想問她怎么對風雨閣一個殺手組織這么清楚,這些年,有這個身手,應該不單單在外游歷名山大川這么簡單,但話到嘴邊,還是忍住了。
以他們?nèi)缃瘢畔嗵帋兹?,還沒到知淺言深的地步。
虞花凌懶得管這些瑣事,將匣子推給他,打了個哈欠,“這些事情都歸你管,我去睡了,你也早點兒睡,明日我讓人喊你,與我一起入宮?!?/p>
說完,她進了里屋。
李安玉剛點完頭,發(fā)現(xiàn)她人已進屋,他默了默,抱了三個匣子,也回了自己屋。
同一個屋檐下,幾步路的距離,竟讓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。安心到,哪怕住在他不喜歡的院子里的廂房,很多地方都不合他的心意,但他依然覺得,能夠忍受就這么住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