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福親自帶著人,將李安玉的東西,送往虞府。
足足有兩大車。
這還是他再三精簡后,實在覺得不能再精簡了的結(jié)果。
他吩咐人等在門口,自己則進去見虞花凌,說明今日來意。畢竟距離進宮陪陛下讀書,還剩三日了,布置縣主隔壁廂房的事宜,不能再拖了。
虞花凌養(yǎng)了近一個月的傷,除了內(nèi)傷未愈,如今外表看,像是沒事兒人了一般。當(dāng)然,除了每日的苦藥湯子,在盧老夫人的盯視下,依舊照樣喝著,身上的疤痕,用丹參膏每日涂抹外,她已經(jīng)算活蹦亂跳了。
她在練武場剛練完劍,便聽說李福上門,也沒梳洗,直接見了李福。
李福恭敬地說明來意,“老奴帶著人來提前布置公子所住的廂房。叨擾縣主了?!?/p>
虞花凌擺擺手,“你只管帶著人布置?!?/p>
她沒什么意見,只吩咐了這一句,便去了盧老夫人的院子用早飯。
用完早飯,她沒立即走,而是躺在盧老夫人院中的躺椅上,拿了一塊帕子,蓋住臉,閉目小憩。
盧老夫人瞧著新鮮,“小九,你每日吃了早飯,都回去歇著,今兒怎么賴在我的院子里?”
實在不怪她奇怪,而是這丫頭跟她有些祖孫情并不多,不喜被人說教,也不喜人絮叨,內(nèi)宅的事兒,她也不喜歡聽,賬目也不喜歡理,她剛住進來時,她大約是睡久了,剛醒來,也許多年沒見她,能跟她坐著聊半天,如今時日一長,她就我行我素了,能陪她吃一日三餐,已是給面子了。
虞花凌懶洋洋地說:“福伯帶著人來給李安玉布置我的廂房,一時半會兒布置不完。這么早來,估計定然要布置一日的。”
盧老夫人恍然,“怪不得。”
她吩咐身邊婢女,“去給九小姐拿一塊毯子,她仗著傷勢比常人恢復(fù)的快,便不在意。這也就是年紀小,身子骨好,要是我這把老骨頭,可完嘍。”
婢女立即去了。
盧老夫人轉(zhuǎn)身進了屋,見盧青妍已經(jīng)在讀書,她讀的書,自然不是虞花凌那般看畫本子,而是正兒八經(jīng)的女子學(xué)的書籍,她嘆氣地說了句,“妍姐兒,你也歇歇,不必如此辛苦。我這些日子瞧著小九,竟然在想,女子學(xué)這些東西,是否無用?”
盧青妍驚訝,“祖母?”
盧老夫人道:“稍后我讓人尋馮女史過來,問問她都讀什么書,她是個有才的。能在宮里做女史五年,雖有太皇太后做姑母,但也不是馮家任何女子都能做到她那般,如今我瞧著小九,再瞧著她,她們這樣的姑娘,也沒什么不好?!?/p>
盧青妍點頭,“聽祖母的。”
盧老夫人坐下身,又想了想,道:“本來我還想著,咱們在京中這半年,將京中各府的未婚公子,已經(jīng)都了解了個差不多,門當(dāng)戶對的門戶,也就那十幾家,今年下半年,總要擇出一個來給你訂下。但如今遇到小九這事兒,我卻覺得,不急了。先看看你祖父怎么選擇,若是咱們家與小九綁在一起,那你的婚事兒,自然也要與她綁在一起。若是你祖父選擇與她切割,你的婚事兒,也要重新考量……”
盧青妍抿唇,“聽祖母的?!?/p>
“你這孩子。”盧老夫人嗔她,“你是我教養(yǎng)長大的,自小跟在我身邊,我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?總說凡事都聽祖母的,我知道你孝順,若是以前,你聽話,愿意聽我安排,我自然高興,但如今啊,此一時彼一時。祖母老了,也生怕看不清形勢。不如就讓你自己多一個選擇,自己思考自己。”
盧青妍放下書卷,沉思片刻,輕聲說:“祖母,我不是九妹妹,學(xué)不來她的本事,也不是馮女史,據(jù)說她自幼常伴宮中的太皇太后左右,孫女愿意聽您安排,您為孫女的選擇,孫女覺得都是最好的。”
盧老夫人沒忍住笑了,“也罷,是祖母想差了,你自小在我身邊長大,我依照高門主母的要求來培養(yǎng)你,如今已成型,再讓你改,是難為你。那咱們便不想了,等等范陽來信再說??傊覀儽R家的女兒,哪怕耽擱了些時候,也是不愁嫁的?!?/p>
盧青妍紅著臉點頭。
虞花凌耳目好,雖然躺在院中,但屋中的低低說話聲,往她耳朵里冒,她想不聽都不行。
不過她也沒什么想法,在她看來,每個人的人生,都是自己的。但在世家門閥里的人看來,沒有自己,只有家族。為家族而生,為家族而死,再尋常不過。
一日就在她賴在盧老夫人的院子里打發(fā)時間中過去。
傍晚時,她聽人來報,說李府的管家將廂房布置完了,請她看過指示后再走,她便回了自己的住處。
乍一進去,院子里很多地方,都有了變化,首先是盆栽桌椅等物。
其次是器具擺設(shè)。
踏進那間廂房,里面原來的東西都被清了出去,布置上也煥然一新。
香爐里香煙裊裊,水晶做簾,絞紗做帳,就連地面上鋪的毯子,都是上好的絹絲,如天青流水,繁復(fù)的花紋,與屋中擺設(shè)相得益彰,稱得內(nèi)室透亮明凈。
她只看了一眼,便退出去,站在門口,重新打量院中。
李福小心翼翼覷著虞花凌臉色,“縣主,您若有覺得哪里不妥,老奴撤掉。”,又說:“在晴朗的日子里,公子喜歡在院中讀書納涼,所以,這院中老奴就稍微布置了一番?!?/p>
虞花凌擺手,“沒有不妥,你回去吧!”
李福松了一口氣。
他離開后,馮臨歌正巧進來,站在虞花凌旁邊笑,“這李六公子,如今你可見識了吧?是個金尊玉貴養(yǎng)大的主,世家公子,你該清楚,飲食起居,都精致奢靡。比宮里,還要加個更字。否則為何許多人,不嫁皇族,偏喜歡高攀世家高門呢?!?/p>
虞花凌回憶,“我長兄好像沒他這么講究?!?/p>
“他是作為隴西李氏未來家主培養(yǎng)的李六郎。他生下來,天資聰穎,而隴西李氏長公子不止體弱,且資質(zhì)平平,故而,他這個嫡幼子,被選中,得隴西李氏李公悉心栽培,可謂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?!瘪T臨歌道:“與范陽盧氏的長公子,生來為長,又加聰慧,故而擔(dān)負重任不同,他是不為嫡長,卻被家族寄予厚望,所以,他的默默反抗,大約就是要衣食住行作為家中最好,才對得起自己小小年紀,肩上就擔(dān)起不該他擔(dān)的屬于嫡長的責(zé)任?”
她嘆氣,“但世事多變,誰能知道,他如今成了你的贅婿?!?/p>
虞花凌:“……”
她也覺得自己挺倒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