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宏回到皇宮,太皇太后果然已在等他。
元宏第一時間請罪,“皇祖母恕罪,孫兒知錯了。孫兒不該從鄭府出來后,沒立即回宮?!?/p>
太皇太后看著他,面上倒是沒動怒,“你不是該立即回宮,而是不該沒在鄭中書府吃宴。”
元宏抬起頭,“鄭中書敲打?qū)O兒,離間孫兒與皇祖母的情分,孫兒不想太過給他面子?!?/p>
太皇太后嘆了口氣,“你呀。”
她招手,“累了一天了,別站著了,過來坐下吧!”
元宏走到她身邊坐下。
太皇太后對他道:“小不忍則亂大謀。你連這么一點兒委屈都受不了,如何能成大事兒?你我的祖孫情,豈能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挑唆的?以后再有這種事兒,你做也要做個樣子。朝中重臣,豈能輕易得罪?畢竟我們還要指望他們,世家門閥,更不可輕易得罪,畢竟他們盤根錯節(jié),比我們皇族更有底蘊?!?/p>
元宏點頭,“孫兒知道了,孫兒謹記?!?/p>
太皇太后看著他,“你在一天天長大,要學會克制情緒,收攏脾性,不要像個無知小兒一般,被人三言兩語,挑動情緒,身為帝王,容不得你一再任性?!?/p>
元宏低下頭,“皇祖母說的是?!?/p>
太皇太后語氣溫和,“你也別怪皇祖母對你嚴厲,實則是愛之深,責之切,皇祖母都是為了我們大魏江山,為了你能坐穩(wěn)帝位。你這皇位,得之不易,哀家從小看著你長大,一步步教導你,你便是哀家的心血,咱們祖孫二人,坐在這皇宮里,看著高高在上,實則是有太多的萬不得已,受人轄制。所謂一步錯,興許就滿盤皆輸,無論你我。所以,我們不能行差就錯。”
元宏點頭,“孫兒知道的?!?/p>
太皇太后欣慰,“跟哀家說說,你為何從鄭中書府出來,偷偷摸摸去了虞府?”
元宏如實道:“孫兒那日聽進去了皇祖母的話,怕明熙縣主顧忌范陽盧氏的親情,退縮。孫兒不想她退縮?!?/p>
太皇太后微笑,“你擔憂的雖然是對的,但還是不了解她,她不會退縮的?!?/p>
元宏看著太皇太后,“皇祖母也就見了縣主三次,如何能斷定?是因為馮女史每日往宮里傳遞的消息嗎?”
太皇太后搖頭,“這只是一方面?!?/p>
她頓了頓,“哀家閱人無數(shù),自是看的清楚一個人。虞花凌說自己沒有軟肋,卻不盡然,她的軟肋,便是重諾重義。否則為了婚事自主的圣旨,能值得她被人一路截殺,九死一生,攜手書入宮來面呈哀家?聽說宋公,是她師父的故舊。故舊的臨終所托,她自然要拼命達成?!?/p>
又道:“再說李安玉,若非重義,如何只是半壇酒的恩情,就讓她能被哀家招攬?明明在此之前,她一再推脫?!?/p>
她擺弄著指甲,豆蔻鮮艷明亮,她道:“是人就有軟肋,沒人會例外。有軟肋,用起來才踏實?!?/p>
元宏贊同,“皇祖母說的是,是孫兒愚鈍,沒想透其中關(guān)鍵?!?/p>
“你呀,且有的學。想當年,哀家也年少,你祖父手把手教我,才有了哀家今天,能這般一點點教你。”太皇太后拍拍他瘦弱的肩膀,“瞧你最近累的,都瘦了,治大國如烹小鮮,不能急躁,火候要掌握好,一點點,慢慢來。你無需擔心虞花凌,他們?nèi)羰侨莶幌滤?,自會想方設(shè)法殺她,她若被人殺了,那是她沒本事,她若能一直活著,就是你手中的劍,嘗到了權(quán)利的滋味,自會為你賣命。讓她自己斗去?!?/p>
元宏點頭,“謝皇祖母教誨,孫兒知道了?!?/p>
“至于盧家……”太皇太后搖搖頭,“當年太武皇帝晚年托孤,你祖父登基,要重用盧家,盧家的新一任家主盧擇,卻不愿留在京城,無奈,太武皇帝賜予他天子劍,放他回了范陽。你祖父后來再三懇請,盧擇都婉拒不授。先皇時期,又派人去請,他派了自己的兩個嫡子入京,算起來,盧望和盧源在京為官十多年,卻因為根基沒旁人深,行事難免畏首畏尾,謹小慎微,使得盧家在京城,看起來無甚起色,最高的官職,也只是區(qū)區(qū)四品?!?/p>
元宏自小就關(guān)注各大世家情況,自然也了解過范陽盧氏。
皇太后話音一轉(zhuǎn),“但這只是在京城,在京外,這幾十年,盧家的子弟,遍布各州郡縣,為官或走商??粗S多子弟的官職都平平,但實則,卻是不顯山不露水。哀家今日細想了想,大約待在京城,久而久之,樹大招風,盧家退居京城,默默繁衍,不可小覷啊?!?/p>
元宏坐直了身子,“所以,皇祖母覺得,盧家會因為求穩(wěn),放棄明熙縣主嗎?”
太皇太后搖頭,“這就要看盧擇怎么選了。人人稱一聲盧公,不是白稱的,等著消息吧!最多半個月,必有結(jié)果。”
元宏點頭。
太皇太后打住這個話題,問他,“今日在虞府,待了這么久,又聽她講游歷見聞了?”
元宏點頭。
“來,跟哀家也說說。”
元宏事無巨細說與皇太后聽。
太皇太后聽完后,感慨,“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。果然如此。她的所見所聞,多少男子,都不及啊?!?/p>
元宏猶豫了一下,還是說:“李六公子的才華,便沒有不及?!?/p>
太皇太后“哦?”了一聲。
元宏將李安玉給虞府畫了圖紙之事說了,言語間很是推崇,“皇祖母,朕沒見過那么好的圖紙,工筆十分精妙?!?/p>
太皇太后很有興趣,但人已經(jīng)給了虞花凌,短時間是別想將人如何的。這么一想,她神色懨懨,“好了,不說他。哀家累了,你也折騰一天了,去歇著吧!”
元宏起身,恭敬告退。
太皇太后在他離開后,徑自躺了一會兒,心里煩悶,喊了萬良進來,懶懶懨懨地吩咐了句,“今晚,讓王侍中留下。”
萬良打量著太皇太后神色,猜出她心情不好,躬身應(yīng)是,“奴才這就去傳話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