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老夫人由盧青妍扶著,回了住處。
進(jìn)了里屋,關(guān)上房門,盧老夫人嘆氣,“沒想到牽扯出李安玉這一出,讓太皇太后惱了小九,也不知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?!?/p>
盧青妍給盧老夫人捏肩膀,“是好事兒吧!太皇太后不再從中作梗,九妹妹不被太皇太后招攬,便可以歸家了?!?/p>
盧老夫人嘆氣,“當(dāng)年說及笄前歸家,如今晚了這么久,不知她如今還守不守約?就小九這個性子,不守約,家里怕是也奈何不得她?!?/p>
“如今九妹妹有了婚事自主的圣旨,不怕被家里安排,應(yīng)該不會排斥歸家?!北R青妍道:“只要?dú)w家后,家里不逼迫她,凡事與她商量,她應(yīng)該不會不顧念親情,興許可以幫家里做事?!?/p>
“就她那個性子,她自己不愿,誰能逼迫得了她?”盧老夫人安順了多年,對家中嫡子嫡孫都沒這么操心過,“此事得盡快給家里去個信,得讓家里知道她被太皇太后惱了。”
盧青妍點(diǎn)頭,“晚上孫女再歸家一趟,給二伯父和四叔傳話。”
盧老夫人拍拍她的手,“辛苦你了,著實(shí)是這樣的事兒,不宜派人去送信?!?/p>
盧青妍搖頭,“孫女不辛苦?!?/p>
九妹妹有本事,能在太皇太后面前周旋全身而退,換做她,怕是早慌了。
虞花凌回到房間,她自然不是真累了,而是琢磨著,她得做出要離京的樣子來。
是今天晚上就離京,還是過幾日看看形勢再離京。
她一個人,如今又重傷未愈,可不能再讓自己陷入被動。
她正想著,窗子無風(fēng)而開,一道人影,輕飄飄地進(jìn)了屋。
虞花凌五指夾著金針對著來人甩過去,來人一驚,瞬間躲過,虞花凌沒得手,剛要抽出寶劍再出手,來人連忙說:“縣主手下留情,在下是友非敵?!?/p>
虞花凌握著劍柄看著他,來人沒蒙面,一張俊秀的臉,能躲過她的三枚金針,是個絕頂高手,她挑眉,“是友非敵?你是何人?”
“在下月涼?!痹聸鲂牡懒艘宦暫秒U,拍拍心口,對虞花凌拱手,“六公子派在下來見縣主?!?/p>
“哦?!庇莼枋掌饎?,對他說:“你家六公子是來問結(jié)果的吧?你跟他說,這個報(bào)恩的要求太大了,我還不了。太皇太后不止沒同意,險些跟我翻臉,我離開后,她摔了茶盞,估計(jì)心里氣死了。幸虧我還有一個范陽盧氏女兒的身份,否則今兒都不見得走出皇宮,敢挑釁太皇太后,不死也扒層皮。”
月涼搖頭,“我家公子已知道了皇宮之事,說縣主還不了這個恩,也可以換別的還,他不強(qiáng)求縣主?!?/p>
虞花凌看著他,“換什么還?”
月涼復(fù)述李安玉的話,“我家公子說,他若身死,還望縣主幫他收個尸,收尸后,火化了,骨灰隨便灑了就行?!?/p>
虞花凌:“……”
她這些年干過不少事兒,但從來沒給人收過尸。尤其這個人是隴西李氏的李六公子。就算他死了,收尸也輪不到她。
不過,這事兒雖然難,但總比跟太皇太后搶人簡單得多,她也不是不能辦到。
她很想一口答應(yīng),但還是忍不住問:“不會吧?你家公子是想自戕?”
月涼點(diǎn)頭,“是有這個想法?!?/p>
虞花凌想起李安玉那張臉,多絕啊,若是自殺了,著實(shí)可惜,她走到桌前,給月涼倒了一盞茶,示意他坐下來慢慢說。
月涼對虞花凌也十分好奇,道了謝,坐了下來。
虞花凌也給自己倒了一盞茶,坐在他對面,對他問:“我聽說你家公子,早早就在京中準(zhǔn)備了府宅,這說明,他對這一日,早有心理準(zhǔn)備。怎么如今還要自殺呢?”
月涼“嗐”了一聲,“準(zhǔn)備是準(zhǔn)備,但事到臨頭,還是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過不了心里的坎唄?!?/p>
又說:“我家公子不是自愿的,是被家里逼迫的。他一直以為,以老家主對他的自小的愛護(hù)之心,應(yīng)該不會逼他走到這一步,但沒想到,他高估了自己在老家主心里的地位,老家主雖然愛護(hù)公子,但在家族重大利益面前,還是選擇了家族利益。”
虞花凌懂了,“說白了,就是你家公子天真了,以為血脈至親,不會強(qiáng)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兒。但暗中備下府宅,說明心里還是矛盾的,潛意識里覺得總會有這么一日,但卻一直騙自己不至于。所以,才到了如今這般被動被賣了的局面。”
月涼喝了一口茶,對虞花凌豎起大拇指,“縣主分析的對極了?!?/p>
“我今日見你家公子,他也不像是個傻的啊?怎么就天真到這個地步?”虞花凌問。
月涼無奈,“我家公子的確不傻,這些年,一直周旋著讓家里的天平偏向他,家里也因此一次次拒絕太皇太后,但今年,這不趕上幽州刺史的位置空缺下來了嗎?再加上太皇太后加碼了,給了家里三分之一金礦的開采權(quán)。這么大的誘惑,誰不心動?老家主三宿沒睡覺,又在太皇太后許諾將來保證讓公子平步青云下,還是同意了?!?/p>
虞花凌點(diǎn)頭,“擱我是老家主,也同意?!?/p>
月涼“嘿”了一聲,“正是,我家公子雖然失望,但一句話都沒說。在家里與太皇太后達(dá)成協(xié)定那日,他便將自己的院子,連帶著所有自己的東西,都讓人收拾了出來,連房頂上的瓦片都扒了,地皮都給掘了,帶著所有的東西,和我們這些他自己的人,就來京了。”
虞花凌嘴角直抽,瓦片都扒了,地皮都掘了,也是發(fā)泄怒氣的一種,她評價,“除了氣一氣人,也沒什么用?!?/p>
月涼點(diǎn)頭,“是沒什么用,但代表著恩斷義絕的態(tài)度?!?/p>
虞花凌繼續(xù)評價,“還是太天真,只要一日不斷親,不從家族除名,他永遠(yuǎn)都是隴西李氏子弟,態(tài)度只自己知道,外人可不知道?!?/p>
至少,她沒從馮臨歌的嘴里聽到過,顯然,隴西李氏將這事兒瞞下了,壓根沒傳出隴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