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權(quán)更替,各大世家也在暗中博弈。
范陽盧氏雖脈絡(luò)寬廣,但在京的權(quán)勢對比郭、崔、柳、王還是勢弱了些。
隴西李氏獻(xiàn)上一個李安玉,得了一個幽州刺史,范陽盧氏沒有一個李安玉這樣的子弟,但有一個在外多年不歸家總歸姓盧的女兒。
護(hù)送手書入京,揭露通敵賣國的罪證,朝野震動,張求及其一黨開始被徹查清算,這樣的功勞,她卻在太皇太后面前,只求一道婚約自主的圣旨。
這怎么行?
身為盧家人,合該歸家,為家族謀取更大的利益。
盧望在京多年,實(shí)在太知道機(jī)不可失失不再來這個道理了。
但偏偏,這個侄女,自小就是個執(zhí)拗的性子,一頭倔驢一樣,認(rèn)準(zhǔn)的事情,一條道走到黑,誰也左右不了。
想當(dāng)年,她小小的人,弱弱的身子骨,板凳下被打了一灘血,小臉煞白煞白的,卻死不改口,咬著牙奄奄一息地跟他長兄說“父親除非打死我,否則我寧愿不做盧家的女兒,去地下做鬼魂,再重新投個胎?!?/p>
誰都知道,再打下去,一條小命就沒了,長兄雖然氣的很,卻再也下不去手,僵持中,父親出面,點(diǎn)了頭,她成了盧家唯一一個被放養(yǎng)的女兒。
如今多年過去,人長大了,本事也大了,家里更左右不了了。
能怎么辦?只能籠絡(luò)著。
盧望問盧青妍,“據(jù)說小九傷的十分重,昏迷了好幾日,但你說她都能下床走動了?”
盧青妍點(diǎn)頭,“九妹妹底子很好,雖在外多年,但身子骨結(jié)實(shí),太醫(yī)說若是仔細(xì)將養(yǎng),比旁人傷好的會更快些?!?/p>
盧望點(diǎn)頭,“這孩子,這些年在外,不知都做了些什么,學(xué)了這么一身本事?!?/p>
他又詢問了些話,盧青妍一一回答。
半個時辰后,盧望對如今的虞花凌有了個大致的了解,便擺手,“七姐兒回去吧!既然人接不回來,你便陪你祖母好好待在小九身邊?!?/p>
盧青妍點(diǎn)頭,帶著婢女又收拾了些盧老夫人和自己的衣物,帶著又折回了虞府。
盧望在她離開后,一邊嘆著氣,一邊提筆往范陽寫書信。
虞花凌昨日睡的晚,早上自然沒能早早醒來,日上三竿,她才醒,梳洗后,走出房門,便看到盧老夫人坐在畫堂里與馮臨歌說話。
見她總算起了,盧老夫人道:“聽說你昨兒晚上掌燈看什么畫本子,半夜才睡。你有傷在身,怎么不好好養(yǎng)傷?還勞累傷身?晚睡晚起,喝藥的時辰都誤了。”
虞花凌一邊打著哈欠,一邊懶洋洋地湊到她身邊坐下,“祖母,我睡了好幾日,昨晚上怎么也睡不著,便讓人尋了幾本畫本子?!?,她佩服,“這京城,不愧是天子貴地,不止繁華,就連畫本子寫的也是五花八門,特別會抓人心?!?/p>
盧老夫人失笑,“你呀?!?/p>
馮臨歌自然知道昨天在她送虞花凌回來,半個時辰后,聽說她睡不著,找侍女要畫本子,侍女報給她知道,她吩咐人搜羅了幾本賣的好的,給她送了過去。
在她看來,她身子骨這么有韌勁兒,多看幾本畫本子應(yīng)該不耽誤養(yǎng)傷。
她吩咐人送來吃食,本也快到晌午了,與盧老夫人一起,陪著虞花凌用飯。
虞花凌沒見到盧青妍,問:“祖母,七姐姐呢?”
“她清早回了一趟家里,帶了些我和她自己的衣物箱籠回來,要收拾安置,說午飯就不過來吃了?!?/p>
虞花凌點(diǎn)頭,大概能猜到盧老夫人讓盧青妍回家去傳話了,取箱籠什么的,順便罷了。
用過午飯,虞花凌面不改色地喝著難喝的苦藥湯子,惹得盧老夫人多看了她好幾眼。
馮臨歌讓人取來這處府宅的布局圖紙,給虞花凌看,“虞姑娘,你看,這府宅有哪里不合你心意之處,你指出來,我吩咐人給你重新修繕訂正?!?/p>
虞花凌看了一眼,搖頭,“我覺得不用修繕?!?/p>
她誠摯地說:“我在京待不了多久的,馮女史不必這么麻煩?!?/p>
馮臨歌微笑,“無論虞姑娘是否在京城久待,這府宅總歸是你的,自己的府宅,哪怕住的時日短,也要合心意不是?”
她問盧老夫人,“老夫人,您說呢?這府邸,以前張求住時,有七八房妾室,那些院落,雖然不至于烏七八糟,但總歸新主人新氣象,重新將各處修繕一番,把舊的痕跡除去,換新的面貌?!?/p>
盧老夫人覺得有理,“馮女史說的對,這處府宅,被太皇太后賜給了你,牌匾都換了,總歸是你的府宅,無論你以后在京住的時間長短,還是要重新翻修一番,去去晦氣?!?/p>
虞花凌很想說,她不怕晦氣,張求活著都?xì)⒉涣怂?,如今人在詔獄,馬上就快死的人了,還能有什么晦氣沾染她?
馮臨歌笑著說:“虞姑娘快看看,不用你親自動手,在你養(yǎng)傷期間,我?guī)湍愣⒐??!?/p>
盧老夫人也幫腔,勸虞花凌,“看看吧!據(jù)說隴西李氏的那位六公子,兩年前就在京買了一處府宅,足足修繕了一年半,彼時,他只是備著,也沒想入京,如今他人住進(jìn)了進(jìn)去,住自己的私府,總歸是處處合心意?!?/p>
虞花凌看向盧老夫人,“祖母,您拿我一個在外多年,風(fēng)餐露宿慣了的人,跟一個嬌嬌貴貴金屋華宇里住著長大的公子哥比?荒郊野外,我都睡過的,真不講究?!?/p>
盧老夫人嗔她,“你這丫頭,有福不會享嗎?能稱心如意,何必將就?依我看,隴西李氏的那位六公子,是個通透明白的,知道早晚興許有來京這一日,便提前有備無患,人生一輩子,總不能過于委屈自己?!?/p>
虞花凌心想,她這些年,除了被人追殺外,可沒委屈過自己,李六公子通透明白有備無患又如何?還不是讓家里給賣了,住處是舒服了,心里呢?誰管他?
這就是受家族供養(yǎng)長大的代價,不能像她一樣,理直氣壯跟家里說不。
馮臨歌道:“這處府邸,太皇太后賜下時,說的是永賜,虞姑娘即便在京住不久,也可傳給后代。只要不犯誅九族的大罪,永不收回?!?/p>
虞花凌感慨,這可是三品官員的府宅,一直以來,官員告老,府宅都是要?dú)w還的。太皇太后這意思是,永遠(yuǎn)給她了?
比她以為的還要大方啊!
她將圖紙推給盧老夫人,“祖母,您幫我看吧,除了缺個練武場,其余的,您幫我瞧瞧,需要改哪里?!?/p>
盧老夫人很樂意攬這個活,也喜歡虞花凌對她的依賴,“好好,祖母幫你看看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