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了虞花凌的話,盧青妍沉默。
她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世家貴女,大家閨秀,這些年,出門都要頭戴面紗,香車寶馬,仆從護(hù)衛(wèi)最少數(shù)十人前呼后擁。
在來京城前,她走的最遠(yuǎn)的地方就是陪著祖母去范陽城外百里的寺廟上香小住,實在難以想象,她的九妹妹,離家這些年,沒依靠家里,跟著她師父,去過那么多國家,走過怕是不止萬里的路程。
她低聲問:“九妹妹,尊師是?”
“虞翎?!?/p>
“不曾聽過這個名字?!?/p>
虞花凌笑,“他就是一個老游俠?!?/p>
盧青妍疑惑,“能帶著九妹妹去那么多國家游歷,教會了九妹妹一身武功,又與前幽州刺史有舊,怎么可能藉藉無名?”
她問:“令師是不是還有別的名字?”
虞花凌偏頭看盧青妍,笑道:“七姐姐聰慧,他是還有一個名字,但因年少時離經(jīng)叛道,被家族所棄,以前的名字,便不用了。自己不想提,也不許別人提。別看如今一把年紀(jì)了,一樣叛逆霸道的很?!?/p>
她沒說出被棄用的名字,盧青妍就懂了,這是不可說。
她沒揪著再問,而是說:“九妹妹,祖母是希望你回盧家的,你若是不想回,還像小時候一樣,與家里抗?fàn)幘褪橇???傊?,已?jīng)有過一次了,以你如今的本事,總不會比小時候更難?!?/p>
她說完,頓了頓,“這是我的私心話,我從心里很羨慕九妹妹的?!?/p>
又話音一轉(zhuǎn),“不過祖父、祖母、大伯父、大伯母,以及家里的叔叔嬸娘,兄弟姐妹們,這些年每個人都記得你,哪怕是三歲的稚兒,也知道盧家有一位小姑姑在外多年,令人好奇的緊。”
虞花凌點頭,“多謝七姐姐告知,我知道了?!?/p>
二人很快來到了盧老夫人的住處,盧老夫人已得知了虞花凌醒來的消息,匆匆往外走。
正走到院門口,便見到虞花凌慢慢踱步走來。
侍女在前提著罩燈,院門口也掛了兩盞燈,哪怕天黑透了,但老夫人眼神好,依舊看清了虞花凌走來的模樣。
臉色雖然依舊蒼白,有些孱弱的病態(tài),但不妨礙她隱約透著一股勃勃生機(jī)的鮮活勁兒。雖然這鮮活勁兒里有那么幾分散漫和內(nèi)斂,但還是能讓人瞧的出來。
聞太醫(yī)口中那么重的傷,她卻已能自己下床走路。
這些年,盧老夫人見過無數(shù)世家貴女,她帶在身邊教養(yǎng)的盧青妍,更是她親手教出來的大家閨秀典范,人人夸贊,但盧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認(rèn),比起規(guī)行矩步,標(biāo)準(zhǔn)的閨閣小姐做派,虞花凌這個自小抗?fàn)幵谕怆S著野性生長的孫女,哪怕一身素衣,走在盧青妍身邊,不止不被襯托的暗淡,反而更為特別,吸人眼目。
她暗嘆,由表觀里,她想著家中的人怕是要失望了,這個孫女,不見得會歸家聽從家里的擺布,安心地讓家里拿她換取利益。
無論是婚姻,還是別的。
小時候拼盡力氣逃出家里,如今長大了,有本事了,才不愿做那籠中鳥。小時候毛都沒長齊,倔強(qiáng)著說可以不要家里安排,長大后,更不需要家里的庇護(hù)了。
“祖母?!庇莼韬傲艘宦?,有傷在身,沒屈膝行禮,就是簡單的這么一句。
盧老夫人并不責(zé)怪她失禮,上前兩步,一把握住她的手,“你這孩子,多年不歸家,也不給家里來信,若不是你母親和兄長派人四處找你,還不知道你并不在大魏。去歲你回了大魏,你父親派人找了你三次,就差抓你回來了,幸好他沒動手抓你,否則以你如今的本事,他派出的人定不是你的對手,還不夠他丟人的?!?/p>
虞花凌莞爾,挽住盧老夫人,“我還以為祖母見了我,會開口就罵我呢,沒想到,您罵的是父親。”
盧老夫人見她親近的挽著她,心下一暖,故意氣笑,“我罵你做什么?如今你這般出息,太皇太后都派人悉心照看你,張求還沒斬,府邸就賜給你了,這府邸,比咱們盧家在京中的府宅位置都好?!?/p>
“既然這么好,您就住著,別回家里了。”虞花凌挽著人往里走。
盧老夫人捏她手背,笑罵,“你這丫頭,自己在外不歸家,還想著拐了我?”
虞花凌哂笑,“孫女自在慣了,祖母講規(guī)矩了一輩子,也想您自在自在些嘛?!?/p>
她揶揄,“我就不信,祖母面對家里的一大家子起早貪晚的晨昏定省,就不累?您若是住我這里,我愛睡懶覺,您也能一起睡懶覺。”
盧老夫人點她,“促狹?!?/p>
又說她,“你不守規(guī)矩也就罷了,也想拐了我,我若是連規(guī)矩都懶了,家里的小輩們,有樣學(xué)樣,像什么話?”
又嗔她一眼,“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你一般自在?”
虞花凌莞爾,“祖母原來也承認(rèn)我自在,那我不想歸家,想繼續(xù)過自在的日子,您沒意見吧?”
盧老夫人收了笑,“我可以沒意見,但你祖父、父親,還有族老們,他們沒意見才管用。”
虞花凌點頭,“如今這京中,祖母您最大,您沒意見就行?!?/p>
盧老夫人氣笑,“你呀你?!?/p>
祖孫二人一邊說著話,一邊互相挽著進(jìn)了屋。
侍女自覺在屋外停住腳步,留給祖孫三人說話的空間。
盧老夫人拉著虞花凌坐下,“你這傷口雖然結(jié)疤了,但內(nèi)里還沒愈合,剛醒來就走這么遠(yuǎn)的路,忒不愛惜自己了。我是你親祖母,你本也不是個守禮的人,我還能怪你醒來不來看我?你等著我去看你就是了,憑白折騰自己身子?!?/p>
又責(zé)怪盧青妍,“小七也不勸著些,由得你九妹妹亂來?!?/p>
盧青妍告罪,“是孫女的不是?!?/p>
虞花凌搖頭,“這可怪不得七姐姐。祖母也不必?fù)?dān)心,這么多年,只要有一口氣,我都能撐著走百里路,更何況如今躺著睡了好幾日了,如今騎馬都行的,別說走幾步路,不礙事的?!?/p>
盧老夫人嘆氣,“我知你一身功夫,如今外面人人都知道你有本事。但女兒家的身體,還是得好好養(yǎng)著,落了病根,陰天下雨,有你以后難受的?!?/p>
“行,知道了祖母,我近來哪里也不去,就安心在這府里養(yǎng)傷?!庇莼栊Φ?。
婚約自主的圣旨還沒到手,她自然哪里也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