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霖嗓音虛弱,卻不失往日的氣勢,“當今對皇族威脅最大的,不僅有攝政王,五大九尾狐家族同樣蠢蠢欲動,是更大的隱患?!?/p>
“袁岢想要攝政控制幼帝,我們也可以利用他,維持住平衡?!?/p>
裘陽似懂非懂,一知半解,“陛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姬霖解釋道,“如今內(nèi)朝,當屬首相袁岢黨羽眾多,勢力強大,但可惜他有一個致命缺陷,并非九尾狐族?!?/p>
“燚淵帝國由我姬家和九尾狐族創(chuàng)立,已有數(shù)千年的基業(yè),帝國上下循規(guī)古法,袁岢想要登上皇位,勢必得不到人心,他也不可能反抗古制,最穩(wěn)妥的辦法,便是攝政?!?/p>
“黎兒尚且年幼,不足以與他抗衡,攝政是他最好的辦法,我猜等黎兒即位時,他勢必會自導(dǎo)自演一場宮變,再趁機扶持幼帝登基贏得一波里里外外的恩情,從而能正大光明進行攝政?!?/p>
姬霖掩唇咳嗽兩聲,眸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,他的身體雖已衰弱,但身居高位多年,對于朝堂上那些人的彎彎道道也能摸個八九不離十。
他繼續(xù)道,“……如此一來,在幼帝成年前的十年內(nèi),袁岢都有足夠的理由來把持朝政,也可以在十年內(nèi)將皇帝培養(yǎng)成一個合格聽話的傀儡,若皇帝不聽話了,他也掌控了足夠大的權(quán)勢,完全可以找個機會暗中解決了皇帝,再扶持一位新帝上位,但終究無法名正言順登上這個位置。”
姬霖看向窗外,眼中閃過深深的憂慮,“可九尾狐族不同,若皇帝死了,膝下幼子也‘意外身亡’,他們完全有資格改朝換代,在族內(nèi)挑選一位新的繼承人扶持為新皇?!?/p>
姬霖看向裘陽恍然大悟的神色,鄭重道,“等我退位后,若是沒有一個權(quán)勢浩大的朝堂重臣保護黎兒,五大九尾狐家族首要解決的,就是黎兒?!?/p>
“袁岢是一把雙面刃,既可以對外也可以對內(nèi),我如今動不了五大九尾狐世家,只能幫黎兒挑選一條保全自身的辦法,這也是我如今唯一能幫他做的了。”
裘陽了然,“陛下當真是深謀遠慮!”
先留著攝政王,壓制九尾狐家族的勢力,讓他們內(nèi)斗消耗,小殿下成了雙方不敢亂動的定海神針,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存在!
姬霖苦澀一笑,“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,小黎是我和小九唯一的孩子,我希望他能過得平安順遂,可惜,我?guī)筒涣怂嗔恕瓤瓤取?/p>
裘陽趕緊起身上前扶住他,擔憂道,“陛下先躺下歇息吧,微臣去給您熬藥!”
“不用了?!奔Я靥撊醯臄[擺手,“你好好聽著,本皇,還有最后一件事要拜托你?!?/p>
“陛下客氣了,我的命是您救的,陛下的任何吩咐,我必將全力以赴!屬下也會守著陛下一輩子!”
姬霖深深凝視著他,眸底閃過一絲沉痛與無奈,搖頭道,“裘陽,有些事情不必再自欺欺人了,我的身體如何,我很清楚?!?/p>
“……”裘陽低著頭,不敢看他。
空氣沉默良久。
姬霖閉上眼睛,將那句話說出來,
“我壽命將近,活不了多久,日后就把黎兒正式交付給你了?!?/p>
“彭!”
裘陽驟然跪倒在地,重重的磕了一個頭。
他通紅著眼睛,沙啞道,“臣一定鞠躬盡瘁,撫養(yǎng)小殿下長大,絕不會讓任何人威脅他和帝國的安危!”
與此同時。
門外傳來“啪嚓”一聲脆響,像是什么東西碎掉了。
裘陽連忙起身走過去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殿口空蕩蕩的沒有人,但門口卻有一碗摔碎的湯藥,黑乎乎的湯藥順著臺階流了下去。
裘陽轉(zhuǎn)身走回去,復(fù)雜開口,“應(yīng)該是,小殿下來過了?!?/p>
他聽到兩人的對話了。
姬霖,“罷了,他早晚要知道的,也要學(xué)會接受這一切?!?/p>
裘陽酸澀開口,“小陛下終究還年幼,三歲就失去了母親,連個懷念的機會都沒有,如今又要……”
裘陽一個成年雄性也說不下去了。
在外人看來,有件事,倒也奇怪。
皇后的身份一直都諱莫如深。
沒人知道皇后是從哪里來的,皇后自從和陛下結(jié)婚后也一直都深居皇宮,從來沒有外出過,就連尋常的會議活動都幾乎不參加,甚至身邊也沒有專門的獸人侍奉,宮中的獸人都很少會見到她。
帝國的媒體都沒有任何有關(guān)她的報道,只有裘陽身為皇帝近臣才知道內(nèi)幕,是陛下派人暗中撤銷的,將任何有關(guān)皇后的事情都銷毀的干干凈凈。
從前裘陽也不明白是為什么,可自從五年前的皇宮火災(zāi)后,他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陛下一直都在保護著皇后不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但可惜。
紙終究包不住火。
那些神秘人終究還是追了過來,要帶走皇后。
皇后究竟是何來歷?
裘陽內(nèi)心也有很多疑問,但知道這并不是他該問的,這么多年過去了,秘密也該埋葬在無人知曉之處了。
姬霖按下床榻的某處開關(guān),打開暗格拿出來一張畫像。
他手中還留了一份有關(guān)皇后的畫像。
那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麗雌性。
姬霖削瘦蒼白的手指,輕輕撫摸著畫中人的眉眼,眸底閃過深深的眷戀和追思。
可最終,他將畫卷一角落在幾欲燃盡的燭火中。
火舌瞬間蠶食而上。
短短幾息間,精心繪制的畫卷,便化作一地灰燼。
姬霖望著窗外的遠方,臉上流露出一絲解脫,
“親者離逝,也只是一時之痛,好過一世之痛。”
……
三個月后,皇帝駕崩。
在先皇的棺槨葬入皇陵的次日晚上,帝國發(fā)生宮變,朝堂大亂。
首相袁岢等一眾大臣力挽狂瀾,壓下這場突如其來的宮變,扶持幼帝順利登基。
但可惜幼帝年齡尚小,需要一位重臣輔佐,念在首相袁岢護駕大功的份上,眾臣推舉他成為攝政王。
至此,袁岢把握朝堂的大小事宜,幼帝成了一個沒有實權(quán)的傀儡皇帝。
那些人不知道的是,先皇姬霖為了保護兒子,早已派人把真正的姬九黎送出皇宮,留下替身作為政治傀儡。
死前還玩了一把金蟬脫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