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野看著顧傲霆擼袖子罵人的模樣，覺得出奇得順眼。

　　這才像個當爹的樣。

　　一對比，鹿巍簡直就是個人渣。

　　秦野道：“謝了?！?br>
　　顧傲霆嘖一聲，“你這孩子，跟自己老爹還這么客氣。真想謝我，就快點給我生個孫女兒?！?br>
　　秦野眸色沉了沉，轉身走出去。

　　顧傲霆雙后背在身后，在書房踱來踱去。

　　三分鐘后。

　　他拿起手機，吩咐助理這樣做那樣做。

　　交待好，顧傲霆走進秦姝的書房。

　　秦姝正坐在寫字臺前，畫手繪稿。

　　顧傲霆杵在她身后，盯著她靈巧的右手唰唰數筆，便繪出一件洋氣的晚禮服輪廓。

　　暗嘆自己眼光好，娶了個漂亮且才華橫溢的太太。

　　雖然脾氣差了點，但瑕不掩瑜。

　　等秦姝放下筆，顧傲霆把手搭到她的肩上，幫她輕輕揉著，說：“你忙完去看看鹿寧，那孩子真可憐，被她爸打了。她又太懂事，怕自己媽擔心，都不敢回家。怕我們發(fā)現，還系著絲巾，忍著疼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。”

　　秦姝還沒聽完，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。

　　秀眉一豎，秦姝怒道：“鹿巍現在在哪？我去會會他！老大一個人怎么能做這種畜生不如的事！”

　　一看她這架勢，顧傲霆忙扶著她肩膀，勸道：“男人的事，男人來處理，你別摻合。鹿巍那么狡猾，你不是他的對手，快去安慰安慰鹿寧吧?！?br>
　　秦姝繃著一張秀臉，“你可得好好教訓教訓鹿?。∵@死老頭，太氣人了！打什么也不能打孩子！”

　　“就是，鹿寧那么好一孩子，鹿巍打她簡直就是大逆不道。你打我就不同了，你打我，那叫夫妻情趣?！?br>
　　顧傲霆說著拉起她的手，朝自己臉上輕輕打了一下。

　　秦姝白了他一眼，抽回手。

　　轉身去衣帽間取了一套女士睡衣。

　　鹿寧已經回臥室了。

　　秦姝敲了下門，進屋，沒看到鹿寧。

　　把睡衣放到床上，秦姝走到衛(wèi)生間門前，沒聽到水聲，便輕輕推開門。

　　鹿寧正對著梳妝鏡，往后背上涂抹紅花油，襯衫系在腰間。

　　見秦姝進來，鹿寧慌忙拉了襯衫往身上套，扭頭沖秦姝喊了聲“阿姨”。

　　秦姝眼尖，已經瞥到了她后背的大片烏青。

　　心臟咚的一下撞到肋骨，秦姝眼圈紅了，走到她身后，拿起紅花油倒在手心，“我?guī)湍隳ò?，后背你夠不著?！?br>
　　“別告訴阿野?！?br>
　　“不會?！?br>
　　鹿寧輕輕將襯衫褪下。

　　秦姝看到她整個后背幾乎都是烏青。

　　有深的有淺的，顯然是新傷疊舊傷。

　　再開口時，秦姝聲音已經發(fā)顫，“怎么傷得這么嚴重？你爸經常打你？”

　　鹿寧平靜道：“我從小一直被當成男孩子養(yǎng)，長大點跟著我爸習武。他教我功夫時，會和我對打，拳腳無眼，偶爾受傷在所難免?！?br>
　　但像今天這樣打，還是頭一次。

　　像瘋了似的，招招致命。

　　不過后面的話，鹿寧沒說。

　　秦姝看看她肩膀上纏著白色紗布，脖子上也是暗紅色勒痕，眼眶不由得濕潤。

　　這哪是把鹿寧當女兒。

　　簡直當成了仇人！

　　秦姝掌心在鹿寧后背上輕輕涂抹紅花油，涂得小心翼翼，生怕弄疼她。

　　鹿寧察覺到了，輕聲說：“沒事，阿姨我不疼，你別擔心?！?br>
　　“都是血肉之軀，怎么可能不疼？我生了仨孩子，從小到大，一指頭都沒打過他們。南音更是嬌生慣養(yǎng)，別說打了，連句重話，我們都不舍得說她?！?br>
　　想到被大家寵得嬌氣又可愛的南音，鹿寧暗暗羨慕。

　　可是，人各有命。

　　秦姝動作溫柔地幫鹿寧涂好紅花油，又拉了襯衫幫她穿上。

　　她輕輕將鹿寧抱進懷里，“疼就喊，難過就說出來，以后就把我們當成你最親的人吧?！?br>
　　鹿寧喉嚨干澀，兩眼發(fā)潮。

　　感覺她的懷抱好暖。

　　人更暖。

　　默了默，鹿寧說：“阿姨，您放心，等我爸幫忙找到藺老頭，我就退出，不給你們家添麻煩?！?br>
　　秦姝一怔，松開她，嗔道：“你這孩子，說什么呢？我拿你當親兒媳婦，還指望你給我們老秦家傳宗接代呢。名字我都想好了，男孩叫秦陸，多英氣。女孩叫秦鹿，秦慕寧、秦悅寧也行，都很好聽?！?br>
　　鹿寧鼻子一酸，眼淚差點掉下來。

　　她微垂睫毛，低聲說：“我爸已經接近瘋魔，只要他還喘氣，就不會安分。你們對我太好了，我不能恩將仇報?！?br>
　　秦姝想了想，“你和他斷絕關系吧，到時登報發(fā)個聲明?！?br>
　　鹿寧苦笑，“我太了解他那個人了，斷絕關系沒有用的，只會讓他變本加厲。你放心，到時我會處理好一切，把所有責任都攬到我自己身上，讓他挑不出理?！?br>
　　秦姝定定望著她，視線漸漸模糊。

　　她越懂事，秦姝就越心疼。

　　重新將鹿寧攬入懷中，秦姝啞聲說：“你這孩子，是來我們家報恩的。之前顧凜三番五次派殺手暗殺秦野，你守在他身邊，舍命保護他。后來又哄著你爸對付藺老頭，等抓到人，卻要功成身退。我們該怎么感謝你才好？”

　　鹿寧緩緩閉上眸子。

　　她何嘗不想和秦野長相廝守？

　　可是又不能手刃親爹，更不能借顧家人的手，除掉自己親爹。

　　法制社會，殺人償命。

　　忽聽外面?zhèn)鱽砟_步聲。

　　緊接著衛(wèi)生間門被推開。

　　是秦野。

　　看到擁抱的兩個人，秦野微微一頓，對鹿寧說：“出來喝燕窩羹吧，老顧讓廚房燉的?！?br>
　　鹿寧從秦姝懷里出來，淡淡一笑，“好。”

　　走到桌前，鹿寧拿起湯勺，剛要喝。

　　秦姝瞟一眼秦野，“你喂她，以后多向顧清流和北弦學習。要把鹿寧捧在手心里，想盡一切辦法對她好，不要怕肉麻，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，省得以后會后悔?！?br>
　　說罷秦姝身姿筆直地走出去。

　　秦野垂眸看向鹿寧，“我媽這是怎么了？感覺你是親生的，我是撿來的。”

　　鹿寧笑。

　　笑著笑著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
　　有生之年，遇到秦野，被這么一家人溫柔以待，以后哪怕死了，也沒有遺憾了。

　　次日。

　　忙忙碌碌一上午。

　　顧傲霆抽著吃中午飯的功夫，來到鹿巍住的醫(yī)院。

　　身后跟著提著大包小包的助理和保鏢。

　　一進門，顧傲霆上上下下將鹿巍打量了個遍。

　　見他半邊臉烏青腫脹，左眼都腫得瞇成一條縫了，身上更是用紗布纏得像裹足似的，顧傲霆忍不住想笑。

　　不過多年修養(yǎng)，讓他憋住了。

　　顧傲霆在心里暗暗把秦野夸了一遍，好兒子，有血性！

　　鹿巍瞥他一眼，沒吭聲。

　　顧傲霆手握成拳遞到唇邊咳嗽一聲，彬彬有禮道：“鹿先生，聽說你住院了，我百忙之中，專程推了個重要飯局，來看看你?！?br>
　　鹿巍愣住了。

　　原以為他是來看笑話，趁機落井下石的。

　　沒想到他這么客氣。

　　鹿巍莫名的，就有點感動，吃力地扯動唇角擠出個笑，“親家，你太客氣了?！?br>
　　顧傲霆走到床邊。

　　助理急忙拉了椅子，放到他身后。

　　顧傲霆坐下，手搭到鹿巍輸液的手上握住，“喲，你這手怎么這么涼？像冰塊似的，來，我?guī)湍闩??！?br>
　　鹿巍詫異極了，又有點受寵若驚。

　　被女兒那樣對待，被女婿暴打，連同床共枕二十幾年的老婆，都對他冷言冷語。

　　可是這個平時高高在上的親家公，卻對他做出如此溫暖的舉動。

　　別說，他的手真的挺暖和，鹿巍的心沒那么涼了。

　　可惜，很快他就暖不起來了。

　　因為手背上一陣刺痛傳來。

　　那疼痛太尖利，疼得鹿巍直皺眉頭。

　　細看，顧傲霆的手摁到他輸液的針頭上了。

　　鹿巍忍不住開口，“親家，你按著我針頭了？”

　　顧傲霆撩起眼皮瞅著他，一雙大丹鳳眼滿眼無辜，“什么枕頭？我沒按你枕頭啊?！?br>
　　“針頭，針頭！你按我手背上的針頭了，疼！”

　　顧傲霆像才反應過來似的，抓起他的手左看右看，“你說針頭?。酷橆^出來了嗎？對不起，你幫你插回去?！?br>
　　說罷他隔著膠帶，捏著他的針頭。

　　“吡！”

　　猛地往里一插！

　　針頭瞬間插進肉里！

　　手連著心臟！

　　鹿巍疼得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！

　　這一彈扯動身上其他傷口，鹿巍差點疼暈過去！

　　咚地一下跌落到床上，骨頭都要斷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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