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老板心碎掛掉了電話。

但在此之前，他仍是卑微表示店里有一批好陳皮，這就寄送過來給宋檀嘗嘗。

只希望她如果打算做陳皮的話，千萬不要忘了自己。

甚至再三強調(diào)：“人家俗話都說，一兩陳皮一兩金，百年陳皮勝黃金?！?/p>

“你就算現(xiàn)在不賣，擱家里面存三五十年也值得呀?！?/p>

“我這批陳皮也是好東西，37年了！不是你張口，我絕不會拿出來的?！?/p>

“你千萬別浪費啊，嘗嘗味兒，真好的?！?/p>

“這要是上拍賣運作一下，我這存的250g，賣百十萬一點問題沒有的?！?/p>

宋檀：……

先不說她存啥要存三五十年，就這個陳皮……怎么聽起來比人參還花哨啊？

他們這片兒也就是不適合種人參，好些年前農(nóng)村【致富經(jīng)】宣揚的時候，村里還有人在山上撒人參種子呢。

結果氣溫一高就嘎了，不然早安排上了。

“真這么好??？”宋檀沒嘗過呢。

“嗯呢！”常老板委屈道：“我要是把這陳皮說出來，都有人開車趕千八百里來嘗?！?/p>

宋檀不能說不心動。

她倒不是為價值心動，主要是真挺好奇這東西的滋味兒。

就是賣不大可能了。

這也要，那也要，自己家吃吃是夠的，但要是什么都賣，賣多少是夠啊？又哪有那么大地方？

再包地的話，她這邊兒都忙不過來了。

因此堅決不接這話茬。

但也不能叫常老板吃這個虧，因此想了想：“這陳皮你是要錢呢？還是……”

常老板差點急眼：“我差這個錢嗎？我要真差，我就明碼標價賣給你了?！?/p>

“但你嘗了我的陳皮得答應我，你家里做陳皮了，多的都只能給我?！?/p>

宋檀好聲好氣：“還沒做呢，這橘子樹都沒影兒?！?/p>

常老板當然知道：“我還年輕，能等，不著急的?！?/p>

等自己七老八十了，再開個品鑒會，就品那存上三五十年的老宋家陳皮……

哎嘿！

想想就覺得這老頭兒特有本事！

始作俑者陸川摸了摸鼻子：他就隨口一說，其實陳皮泡水也挺養(yǎng)生的，自家種兩棵挺好。

他這么一說，壓力又給到湯曉東了。

他認真問了許多師兄師姐，這才回道：

“你要做陳皮，最好的肯定是種茶枝柑。茶柑油柑都這么混著叫，但本質(zhì)上還是茶枝柑?！?/p>

“但是一個地域一個風味，在咱這兒能不能有新會那樣的口感，我也不敢保證。像什么大紅柑之類的，其實也可以，就是風味會差一點?！?/p>

“家里既然已經(jīng)種了橘子樹了，陳皮要做就做精品，就還是靠茶枝柑吧?！?/p>

宋檀好奇：“只要皮嗎？橘子肉能吃嗎？”

湯曉東下意識吸溜了一下口水，擠眉弄眼的：“酸！”

不僅酸，還又酸又澀，一般人當真扛不住。

他解釋道：“這個茶枝柑的特點就是皮厚油重，味道很有特色，所以它的精華都在果皮上。”

“而且，你做陳皮不能等到橘子成熟才摘，還沒熟就摘了。你可以想想那個酸澀感。”

但橘子一剝皮就沒法保存了，過不了半天，那一層膜就會梆硬，就算能忍酸澀，再吃口感就更差了。

偏偏這種沒成熟的青橘子，做罐頭都不成，風味太差了。

這讓烏蘭在一旁聽著十分心痛：“這也太浪費了啊……”

種地的就見不得這個。

但這么酸，給豬都要怕豬吃壞了……

“那人家種這個油柑的，都咋處理呀？”

湯曉東也無奈：“太酸了，做肥料都限制很多，大部分還是埋地里做填埋處理，等它自然分解?！?/p>

也有小部分賣給飼料廠喂蟲子。

他猶猶豫豫：“你……要不再弄倆小房間，用柑喂蟲子，然后賣蟲子？”

宋檀：……

萬萬沒想到，自己的農(nóng)業(yè)大亨之路還要添上一個賣蟲子。

“這也太破下限了……”

“又不讓你養(yǎng)?！?/p>

湯曉東卻正經(jīng)道：“不養(yǎng)蠅蛆、蠐螬，養(yǎng)黃粉蟲就好了?！?/p>

宋檀饒是什么都不怕，此刻也頭皮發(fā)麻了：還有蠅蛆？蠐螬？！

“黃粉蟲是什么？”這個聽起來就健康很多了。

陸川在一旁補充：“面包蟲?！?/p>

“對，”湯曉東點頭：“這個很受歡迎的！爬寵動物，像烏龜、泥鰍、黃鱔、雞鴨，還有一些魚，都吃這個的?！?/p>

他隨便在網(wǎng)上一搜索，就出現(xiàn)了個月銷量過萬的。

“你看！商機！”

宋檀搖頭：“這不是錢的問題……”

烏蘭卻湊過來看：“這個東西曬干了也還行。一丁點能賣十幾塊??？”

她心動：“這生意我也能做。”

宋檀趕緊搖頭：“做不了！咱們家不打算種大規(guī)模的油柑！就自己家曬幾斤得了！”

想想還有常老板呢，人家都付出這么多了，因而又補充道：“曬個幾十斤！”

湯曉東弱弱舉手：“那個，我是不是還沒說，100斤油柑才出5斤皮?！?/p>

“一顆茶柑盛果期，一年的產(chǎn)量也就 40-100斤。”

想要曬個幾十斤皮，那得直接種盛果期的果樹，最低得十棵吧！

這10棵樹想養(yǎng)蟲子，那還得搭配點兒別的。

總之，宋檀不同意：“我見到這些東西活的心里就受不了，要不還是堆肥吧。慢一點兒不要緊，反正咱們的肥量大，拆散開來就不算什么了。”

烏蘭搜了一下活的那玩意兒，也不說話了。

湯曉東也點頭：“這樣也行，省事兒。不然這個果肉肯定不能直接就喂蟲子的。”

“首先得分離果汁，果汁拿來發(fā)酵肥料，果肉烘干了喂，方便儲存。里頭的籽兒要是想賣呢，也可以挑出來，是一味藥材。”

宋檀搖搖頭：“咱家種的不多，為這么些再整這些設備，不劃算?！?/p>

總之，宋檀這就行動起來：“十棵樹，曉東哥你安排吧?！?/p>

她已經(jīng)不是那個買樹苗還要跟人家磨運費、磨搭頭的宋檀了，壯年期的果樹直接安排就好！

要是趕得緊，今年還能掛果呢。

湯曉東皺了皺眉：“你種小米的地方，我們得重新整理安排一下?！?/p>

“種葡萄的地，我給你圈幾塊地方，你盡快確定?！?/p>

“這油柑確定只要10棵的話，我回去商量一下，也給你圈好——上頭如果有作物，你得盡快收割了。”

他看了看日程表：“下個月桃子成熟，再加上高溫天氣，再耽誤就不合適了?！?/p>

……

而在遙遠的東城。

年輕的女孩掛了電話，轉(zhuǎn)頭跟她爸商量：“不是說西邊兒那幾棵茶柑有點兒稠嗎？我給賣了十棵?！?/p>

老爸手一頓：“賣了？咋賣的？”

誰家果園里還缺嗎？

不應該呀。

打他們這兒的茶柑出名了之后，家家戶戶的地不是自己包了就是包給別人，總之再沒有半分空閑。

如今經(jīng)過這么些年發(fā)展，不是盛果期的也補種成了盛果期，哪有空地再種這個？

別看十棵不多，種起來想要產(chǎn)量高，那也頗占地方的。

“你賣哪兒了？”

女孩子笑嘻嘻：“賣給我?guī)熜至??！?/p>

“他家老板做大農(nóng)場的，不差錢，2000一棵，一共兩萬，咱們再包個運輸，就給賣了?！?/p>

他們家的茶柑樹已經(jīng)7年了，打理的特別好，形闊結果豐，每年春天還擰枝調(diào)方向，就是為了不耽誤多結果子。

女兒在農(nóng)業(yè)大學學的一身本領，為的就是家里的這片地。

現(xiàn)在都流行圈枝柑，但這種抗性比較差，很多新手種不好，他們家的卻都是強枝壯苗。

一棵棵樹雖然不算大，產(chǎn)量卻著實豐厚，總之，師兄說不差錢，那就按不差錢的方法辦。要是便宜的，自然也有便宜的果樹。

當?shù)臎]說什么，只是又嘀咕一聲：“給你師兄這家要高了，不會影響以后吧？”

女孩子一愣：“哪里高啦？運輸費都很了不得的。而且我們的茶柑上是帶了小青柑的。為了保證果子，咱們挖地都得帶好大好大土球的?！?/p>

“本地運輸能要多少錢……”

當?shù)暮芘屡畠禾幚聿缓眠@個師兄妹的關系。

“不是本地?。　迸畠捍蟠蠓椒降溃骸捌性貛?，寧省，云城知道嗎？就那里?！?/p>

當?shù)囊汇?，隨后又摸了支煙點起來：

“你這、你這……”

他不知道說什么，只嘆息道：

“咱家不缺這兩萬塊錢，你可別把人際關系給坑了。你學校里都是有真本事的，回頭再用，口碑壞了，人家瞧不起你。”

女兒這個農(nóng)業(yè)大學可沒白上，自打上了學，人脈渠道那是啥樣都有。

別人家都改那些有名的花哨的圈枝柑了，他這邊兒只需要這樣調(diào)整那樣調(diào)整，出來的果子半點不差，皮厚油香味醇，還有一股獨特的蜜香。

懂行的，每年專門來收他家的呢。

說不缺這兩萬塊，真不是隨口說說。

此刻他語重心長：“這么多年了，為啥咱們這片的茶柑出名，別的地方都沒做起來？就是因為一方水土一樣樹?！?/p>

“你上過學的，肯定也知道那個橘生淮南，橘生淮北?！?/p>

“你說的寧城，我知道。他們那邊冬天零下六七度，種橘子樹都有概率凍死——就是有不凍死的，那也是位置好，或者是一些馴化的品種，皮厚或者是早熟?！?/p>

“這10棵茶枝柑肯定要大片地，不好防護，過不過得了冬天還是兩碼事?！?/p>

“再來就是水土——這么些年農(nóng)業(yè)發(fā)展，也沒聽說那邊果樹種的多出挑，種咱們的茶柑怎么能行呢？”

“我知道你心疼這些果樹，不想隨便處理了，但是這么賣出去，回頭人家不光陳皮做不好，那酸溜溜的青柑果吃起來也不行?！?/p>

“閨女，你可別因小失大?！?/p>

唯一值得稱道的是，在運費上閨女真沒坑人。

運輸這么遠，又是帶超大土球的樹，說沒賺錢倒也是真的。

閨女嘻嘻笑起來：“爸，你閨女我是那樣的人嗎？哪年采購的過來不說咱家厚道？我這不都遺傳你嗎?！?/p>

“再說了，我這師兄也不是一般人，他導師可是鼎鼎有名的宋教授，他能不知道這些？”

“特意來聯(lián)系我，就是跟我說了老板不差錢，而且種地的手藝超好——你知道他們家一斤茶葉都能賣大幾十萬嗎？有價無市！”

“這陳皮人家也不打算賣，就是趕個新鮮自己試試，不差這點兒?！?/p>

再說了，女孩子自信道：“真要是買了，售后咱家也包啊?！?/p>

雖然說師兄理論知識很強，但他們家才是真真正正種茶柑樹多年的，在這方面實際經(jīng)驗還是更重要的。

但是當?shù)膮s跑了題。

“幾十萬一斤的茶葉？”

他來了興趣：“沒聽說那片兒有什么名茶呀？”

反倒是他們這片兒的人喝茶煲湯，那真是頂頂重要的事兒。

此刻就好奇道：“不是炒作出來的吧？真這么有本事?。磕遣枞~得是啥味兒的？”

女兒猶豫一瞬：“我也不清楚——我問問師兄，有沒有樣品可以寄過來讓我們嘗嘗吧。”

……

湯曉東利利索索辦完這事兒，不到一天的功夫，又找來宋檀：

“老板，能不能申請二兩的茶葉寄過去？”

他解釋道：

“咱這邊的氣候不適合種陳皮，我害怕到年底這個陳皮的質(zhì)量不行，樹也浪費了?！?/p>

“那邊的學妹說如果陳皮不行，后年六七月份可以免費教我們做他們家特有的小青柑茶——到時候我們寄小青柑樣品過去，還可以給我們介紹采購商?！?/p>

總之，只要錢的問題不是問題，兩邊其實聊的很是愉快。

宋檀也來了興趣：“小青柑茶？”

“對?！睖珪詵|點頭：“這個不難，網(wǎng)上就有很多教程。但是其中的火候跟時間把握，有個人手把手教還是更方便些?！?/p>

宋檀拍板：“寄半斤過去，既然能做青柑茶——曉東哥，你要不問問，咱們再來 20棵？”

湯曉東：……他地方都圈好了！

他脾氣真好，此刻就好聲好氣問：“再多來20棵樹做小青柑茶，既不成規(guī)模，自己家喝又有點多，確定嗎？”

宋檀點頭：“主要是嘗嘗不同的風味?？偤染G茶也挺單調(diào)的。紅茶發(fā)酵一下，配合小青柑，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新奇的口感?！?/p>

“賣應該是不賣的，咱們的綠茶品質(zhì)這么好，做發(fā)酵紅茶有點可惜了?！?/p>

“主要是規(guī)模少了不值得折騰，咱們家人多，隨便送上幾顆就沒了。”

“行?！?/p>

湯曉東問道：“他們家剛好能騰出來41棵樹，要不咱們都要了，價格還能再便宜點?！?/p>

“我這個師妹人品可以，養(yǎng)樹也很有心得。他們家的樹品質(zhì)當真不差，拍的視頻我發(fā)給你了，碩果累累的，要不然也不至于這么怕運輸。”

好在如今才6月，果子并不大，因此還還扛得住遠程。加上超大土球，半點不傷根的運輸……

總之，在每一個農(nóng)業(yè)人眼里，這都是疊buff。

偏偏自己的老板確實有種地的本事，這邊的水土就是好。

那能說啥呢？咬牙干唄。

宋檀一口應下了：“行?！?/p>

想了想，又問道：“小青柑茶一般是幾月份做？”

湯曉東打聽清楚了：“7-9月都行?！?/p>

宋檀琢磨著：樹移栽過來總得有一段時間適應期的，果子太小，還得再長一長，到時自己多喂點靈氣……

“麻煩你問一下你師妹，9月份能不能親自過來指導一下咱們的小青柑茶？”

“包食宿交通的?！?/p>

湯曉東：包食宿那還用問？！

他薅也得給人薅來了！

但這事兒還沒完！

他已經(jīng)又將平板遞了過來：“之前說的葡萄，你到底選中了哪些品種？又想種多少？趕緊把地方圈出來呀?！?/p>

宋檀無奈：“你推薦的品種我都選中了啊?！?/p>

只是種植規(guī)模還在考慮。

果樹的面積增大，蔬菜的面積就要變小……

但是——

“也不差這點兒是吧？那就先來個 50畝吧。”

至于各種品種怎么分配面積，那就是湯曉東的事兒了。

有這么地大錢多隨便折騰的老板，也不知是享福還是不享福。

湯曉東總之是嘆了口氣：“我看了一下天氣預報，往后氣溫越來越高，今年再種，果樹很難適應了，要到明年才能結果了?！?/p>

“而且，現(xiàn)在盛果期的果苗正是即將分化花蕾的時候，一般是沒人賣的?！?/p>

“就算要賣，價格也很高，不劃算?！?/p>

這跟茶柑不一樣。

茶柑的果子已經(jīng)掛好，運輸雖然有損耗，但當年是有收獲的。

葡萄卻是幾率不大。

要是氣溫低，還能更好的適應。但氣溫越來越高，移栽適應程度就越來越難。

他于是推翻了前兩天的建議：

“我建議先圈好地，但里頭的作物先不動，等到冬天了，十一二月，葡萄枝葉落了再來種吧?！?/p>

宋檀雖然自信自己種下去基本都能活能長好，但現(xiàn)實卻不能太隨意挑戰(zhàn)氣候環(huán)境與生長習性，不然就太夸張啦！

再說了，宋教授手下不教沒本事的學生，他們幾個向來言之有物，而且有成果的。

因而她也是非常尊重他們幾個的意見的。

如今也點頭：“你來規(guī)劃，你們幾個說了算?！?/p>

湯曉東：……

天大的怨氣，看到老板這么信任，也不知要說什么了。

唉！

就當是他們走運，就這么辦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