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心石前。
一道約莫十五歲的少女,靜靜站立。
身形纖細,一身洗得發(fā)白的粗布衣衫風(fēng)塵仆仆,面龐還帶著奔波后的倦怠與塵土。
可即便這樣,也掩不住她五官的精致——
眉如遠山,目似秋水,瓊鼻小巧,唇形柔美。
只是此刻那張臉上寫滿了忐忑,清澈的眸子不安地眨動,緊緊盯著前方爆發(fā)出萬丈金光的問心石。
她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。
宗主先前只提及灰光與黑光,可這熾盛如驕陽、引動蒼穹風(fēng)云變色的金芒,又代表著什么?
是福,還是禍?
巨石之上。
熾烈的金輝奪目如日,映得整片天空都失了顏色!
光柱周圍,天地真氣瘋狂躁動,形成肉眼可見的渦流。
“金……金色?!這算什么?”
“好可怕的氣息!此女絕非凡俗!”
“可、可她身上明明毫無真氣波動??!”
“除了那張臉蛋生得極好,怎么看都只是個普通丫頭……”
竊竊私語聲浪潮般涌起,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釘在少女身上,驚疑不定。
殿前。
林燼眼瞼微抬,望向天穹。
那道璀璨光柱久久不散,牽引四周真氣劇烈波動。
更令人心驚的是。
純粹金光之中,竟隱隱纏繞著一縷縷細碎而精純的紫色電蛇——
那是九天神雷的氣息!
雷光如活物般縈繞光柱,跳躍閃爍,好似迫不及待要與下方的少女親近、融合。
林燼神識微動,悄然探出,落在少女身上——
體內(nèi)空空如也,確無修煉痕跡。
然而。
就在其丹田最深處,一團無形無質(zhì)、卻真實存在的雷云正在緩緩旋轉(zhuǎn),散發(fā)出微弱的吸力。
與那躁動狂暴的九天神雷淡淡呼應(yīng)!
“混沌雷神體?!”
就在這時。
葉炎坤猛然踏前一步,眸底的震驚頃刻轉(zhuǎn)為狂喜,連聲線都因亢奮而發(fā)顫,脫口驚呼!
林燼側(cè)首,劍眉微挑:“葉長老,此言何意?”
他心中已有猜測,但仍需確認。
葉炎坤眼神死死鎖定下方少女,興奮難抑,下意識解釋道:
“此乃混沌雷神體,萬古難遇的至高體質(zhì)!沒想到……沒想到我葉炎坤有生之年,竟能親眼得見!”
“這……這可是傳說中,凌駕于先天劍體之上的無上資質(zhì)!”
此言一出。
林燼訝色更濃。
而旁邊的蕭煉,臉色卻驟然沉了下來。
凌駕于先天劍體?
誰不知道,藏劍山莊開宗祖師,數(shù)千年前那場曠世大戰(zhàn)中的五大至強者之一,正是先天劍體!
葉炎坤此言雖非有意,卻無疑是在貶低先天劍體!
若非林燼在此,他早就一巴掌拍死這家伙了!
此時。
葉炎坤呼吸急促,雙目熾熱,眼看就要按捺不住飛身前去收徒。
“且慢。”
蕭煉卻忽然抬手,攔在了他身前。
葉炎坤霍然扭頭,急道:
“蕭莊主!此女乃萬古罕見的雷電體質(zhì),與劍道無緣,你藏劍山莊要之無用,為何阻我?”
蕭煉老神在在,嘴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,并未理會葉炎坤。
反而轉(zhuǎn)向林燼,稍稍躬身:“陛下,此女天賦異稟,世所罕見,您不打算收徒?”
以林燼叩天境三重天的修為,收個徒弟自然不在話下。
林燼聞言,心下卻是微微一滯。
收徒?
他倒是想。
這苗子一看就是未來能攪動風(fēng)云的人物,留在身邊培養(yǎng),利遠大于弊。
可問題在于……
他怎么教?
他這一身叩天境的修為,全是系統(tǒng)獎勵的,對修煉功法、感悟心得根本一竅不通!
收個徒弟,難道要跟人家說“為師不會,你自己悟”?
葉炎坤緊張得手心冒汗,心底拼命吶喊祈禱。
只要林燼拒絕,他便有機會將這混沌雷神體帶回九霄圣宗,傾盡資源,以圣女之位待之!
假以時日,宗門必添一位叩天境大能,甚至……
沖破此界桎梏,也未必沒有可能!
只可惜!
理想很美好,現(xiàn)實很骨感。
林燼只是略一沉吟,便點了點頭:“蕭莊主所言,不無道理?!?/p>
他語氣平淡,帶著幾分無可無不可的隨意,“既然如此,朕便收個徒弟,聊作消遣也罷?!?/p>
他不會教,難道還不會問嗎?
旁邊不就有個現(xiàn)成的蕭煉?
更為關(guān)鍵的是——
他眼角余光掃過一旁激動難耐的葉炎坤。
此女身懷混沌雷神體,已然勾起九霄圣宗的覬覦。
若將她留在昊天宗,無異于稚子懷金行于鬧市。
不怕賊偷,就怕賊惦記!
他總不能日日夜夜守在昊天峰當(dāng)個護衛(wèi)。
唯有將這塊瑰寶帶回大焱皇宮,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,方能隔絕外界所有覬覦的窺探,讓她得以真正安全地成長。
“陛……陛下!”
葉炎坤失聲驚叫,再也顧不得儀態(tài),上前半步,語調(diào)帶著絕望的顫抖:
“此女乃混沌雷神體,九霄圣宗的雷法,才是最適合她的路?!?/p>
“若您只是……只是聊作消遣,豈不是暴殄天物,誤了她的前程!”
這番話已是極其大膽的冒犯,但他為了宗門崛起之望,不得不爭!
林燼腳步一頓。
面具下的眼芒落在葉炎坤身上,雖無威壓顯露,卻讓后者立時如墜冰窖,后面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。
“葉長老?!?/p>
林燼的語句聽不出喜怒,“你在教朕做事?”
“不……不敢!”
葉炎坤倏地低下頭,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。
“她的前程,自有朕來定奪?!?/p>
林燼不再看他,一步踏出,身軀悠悠上前!
葉炎坤僵在原地,面色灰敗,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,連站著的力氣都快沒有了。
完了,圣宗崛起的希望,在他眼前,被硬生生掐滅了。
場中。
金芒依舊煌煌,雷息暗涌。
岳飛悄然擴散無聲的力場,將少女護在其中,防止任何人因嫉妒或其他心思暴起發(fā)難。
剛欲說話。
林燼的腳步聲響起。
岳飛抬手止住了繼續(xù)招徒的動作,靜立一旁,默然注視。
但見林燼來到那名少女的面前,開門見山,嗓音透過面具傳出,帶著一股奇異的低沉:
“你,可愿拜我為師?”
剎那間。
滿場皆寂,隨即一片嘩然!
所有凝注,都在林燼與那少女之間流轉(zhuǎn),灼灼如焰,仿佛想將她接下來的抉擇,看個分明。
只見——
少女眸光輕轉(zhuǎn),靈動的眼眸中僅是掠過一絲極短暫的思索,便毫不猶豫,雙膝跪地,清聲開口:
“弟子雷婷,拜見師尊!”
話音落下的瞬息,四周隱約響起一陣松氣之聲。
不少人的眼中,原有的驚羨迅速褪去,轉(zhuǎn)而浮起一抹藏不住的譏誚。
方才問心石金光大盛,九天雷動交織,任誰都看得出,這少女的天賦何等驚世。
若她真入了昊天宗,必將壓盡同輩,光芒萬丈。
可如今……
如此天賦異稟之人,竟拜了一個氣息平凡、似無修為的普通人為師?
簡直自毀前程。
原先那份濃烈的羨慕,此刻已徹底化作幸災(zāi)樂禍。
林燼將眾人神情的微妙轉(zhuǎn)變盡收眼底,卻并不在意,只是望向跪地的少女,淡聲問:
“你就不怕我當(dāng)真毫無修為,耽誤你這身天賦?”
雷婷聞聲,猛地直起腰身。
她昂著頭,頰邊所有的塵埃與疲憊,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那雙驟然亮起的瞳仁映照得黯然失色。
那目光明澈、堅定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信。
她看著林燼,一字一句,清晰無比地答道:
“不怕!”
“因為——”
稍頓,她的聲音陡然拔高,穿透云霄:
“師尊最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