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宴過后,盛錦顯然與趙氏這個二嫂更親近,連帶著對大房都不待見。
孟家人初來玉京,暫且在武安侯府住下,都住在從前盛錦所住的錦繡院中。
錦繡院有數(shù)間廂房,一家四口住下并不擁擠。
因著女兒回家,老夫人心情好,這幾日都沒把崔氏叫到跟前立規(guī)矩。
崔氏一心記掛在寶華寺的盛琉雪,得了空閑便去寶華寺看她,生怕她吃不好穿不暖,每每都要帶上一馬車的東西。
如今侯府庫房歸老夫人管著,她用不了公中的銀子,便只能拿自己的嫁妝補(bǔ)貼盛琉雪。
她怨恨盛漪寧,但又要在外人面前演母女情深的戲碼,如此才能跟宮里證明自己邪氣已除,才能早日進(jìn)宮拜見崔妃。
所以今日盛漪寧宮學(xué)休沐,她便叫上了盛漪寧一同去寶華寺。
盛漪寧也想看看盛琉雪如今是何種境遇,便欣然答應(yīng)了。
崔氏帶她去看了自己的私庫,蒼梧院的廂房內(nèi),堆得滿滿的一屋子金銀珠寶、簪釵首飾和古董字畫。
“這些是我的嫁妝?!?/p>
崔氏對此很驕傲,這豐厚的嫁妝代表著她娘家的深厚底蘊(yùn)。
若不是前些日子她見到了二嬸送自己的商船,那每次二十萬兩銀子的收益,盛漪寧的確會被這一屋子的嫁妝晃了眼。
“這些都是給琉雪的?!贝奘险f這話時,留意著盛漪寧的神色,眼神里透著充滿報復(fù)欲的恨意。
盛漪寧輕笑了聲,“娘的東西,想給誰就給誰?!?/p>
崔氏對于她漫不經(jīng)心的態(tài)度很不悅,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,“大戶人家的嫁妝都是自小積攢的。你這些年都待在神醫(yī)谷,除卻幾筐醫(yī)術(shù),一無所有,就這般嫁去裴家,也不怕被人笑話?”
盛漪寧聳聳肩,“無妨。誰家姑娘嫁妝不都是爹娘準(zhǔn)備的,我便是孤身一人嫁去定國公府,旁人也只是議論侯府苛待嫡女,我與裴太傅是皇上賜婚,誰敢說我們不是天作之合?”
崔氏一噎,她當(dāng)然不可能不給盛漪寧嫁妝,不然到時候被笑話的還是她,她只是想讓盛漪寧跟她服軟,求她幾句,之后再挑一些琉雪不要的給她。
但她沒想到,盛漪寧竟然是這樣破罐子破摔的態(tài)度。
盛漪寧有些意外,沒想到盛鐘竟然沒有告訴崔氏,趙氏將一整艘商船都送給了她。
不過一想也是,盛鐘花趙氏的錢,最怕旁人說他吃軟飯,自然不會在崔氏面前說這些。
崔氏挑了不少盛琉雪能用得上的東西,然后就帶著盛漪寧一同去寶華寺。
山中云霧繚繞,青山蒼翠。
盛琉雪雖未剃度,但卻被迫換上了灰撲撲的僧袍,困在禪房內(nèi)誦經(jīng)。
宮中派了兩個宮女來伺候她,但名為伺候,實(shí)則監(jiān)視。
崔氏一見到盛琉雪,便將她擁入懷中,滿臉心疼:“琉雪,你清瘦了!”
盛琉雪靠在崔氏懷里哭了許久,才啜泣著問:“娘,姨母可有說,我何時才回府?”
崔氏漠然。
盛漪寧倒是好心告訴了她:“這幾日,娘在府中驅(qū)邪,都不能進(jìn)宮拜見姨母呢。”
一提到“驅(qū)邪”,崔氏和盛琉雪母女倆都憤怒不已,但卻不敢多說什么,生怕又被打上“邪祟沒驅(qū)除干凈”的罪名。
盛琉雪這段時日在法華寺日日吃素,整日被迫誦經(jīng),穿的也是粗布麻衣,除卻在浣衣局為奴那兩日,這是她過得最清苦的日子。
這會兒,她瞧見一身錦繡華裳的盛漪寧,便嫉恨不已。
“姐姐,裴家與我們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,那裴玄渡為何請來云空大師,說我被邪祟附身,與你有關(guān)吧?”她恨恨地問。
崔氏也將盛琉雪受的這些罪怪在了盛漪寧身上。
盛漪寧卻是笑了,“是又如何?云空大師說錯了嗎?妹妹,你若是沒有用邪術(shù),為何不在人前展示一番自己的醫(yī)術(shù)?”
盛琉雪抿唇。
盛漪寧冷笑:“因?yàn)槟悴桓?。你清楚自己用的就是歪門邪道!”
“你怎么說你妹妹的?她都這樣了,你還要這般說她?”崔氏怒斥。
盛漪寧如聽過耳旁風(fēng),知道自己在這,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,便先告退了:“左右母親與妹妹瞧見我便生氣,我便不在這礙你們的眼了。”
見她離開,崔氏并未阻攔,只說:“馬車已經(jīng)回府了,我要在寶華寺小住幾日,你也一并住下,待三日后再一同回府,你莫要亂跑?!?/p>
她不甘心只有琉雪一人受苦,所以惡意地想要把盛漪寧也留在這幾日,和琉雪吃一樣的苦。
盛漪寧并不在意,她去了寶華寺后的凌云峰。
她留了個暗衛(wèi)桑枝在身邊,讓暗衛(wèi)淡竹暗中偷聽崔氏和盛琉雪的對話。
桑枝替她帶了繪畫所需之物,跟在她身側(cè):“小姐要去寫生嗎?”
盛漪寧頷首,“聽聞凌云峰頂景致極美,今日時辰尚早,待我們登頂,興許還能瞧見夕陽。”
但盛漪寧沒想到的是,自己上山的途中,竟然遇到了裴玄渡。
裴玄渡身披玄衣鶴氅,站在蒼郁草木之間,四周云霧繚繞好似清冷仙氣。
他身邊還跟著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,正是云空大師。
他們在山腰的涼亭里對弈,此刻都瞧見了山路上的盛漪寧和桑枝。
裴玄渡起身,丟下殘局,朝著她走來。
云空大師頓時急了:“哎哎哎,這一局還沒結(jié)束呢!裴家小子,你瞧見媳婦,便什么都不管不顧了是不是?”
裴玄渡沒轉(zhuǎn)身,只是手中輕捻的白子被他隨意一拋,正正好落在棋局中。
“結(jié)束了。”
他的聲音清冷,似乎沾染了山澗的寒氣。
云空大師低頭一看棋局,果然,已見了勝負(fù),頓時哼哼唧唧更加不悅。
“你這早就能贏,一直在敷衍貧僧呢!”
盛漪寧本還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拜見一番,沒想到裴玄渡就已朝她走來。
“太傅大人……”
“叫我名字。”
盛漪寧一愣。
裴玄渡面不改色,仿佛只是在提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要求。
云空大師拎著酒壺慢悠悠地走來,“就是啊,你們這都定親了,還叫得這么生分?貧僧平日里瞧著,那些個幽會的男女,男的都叫女的小名,女的都叫男的什么郎?!?/p>
盛漪寧想象了下自己叫裴玄渡為“裴郎”的畫面,驚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