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趙氏得了盛漪寧的提醒后,就去找郎中看了她平日喝的湯藥。
郎中說那是害人的東西,長年累月地喝,不止會不孕,還會毒入骨髓,身子愈漸孱弱。
趙氏如遭晴天霹靂,可一連找了數(shù)個郎中看,都是同樣的結(jié)果,終于心灰意冷。
她驚恐憤怒之余,想要去質(zhì)問丈夫盛鐘,可想到他平日對她溫柔含笑的模樣,又不禁感到背后發(fā)涼。
盛鐘就是個道貌岸然的禽獸,會殺她滅口,她不能輕舉妄動。
至少在女兒出嫁前,她都得繼續(xù)與他虛與委蛇。
但她沒想到的是,盛鐘竟然喪心病狂到會對湘鈴動手。
“漪寧,這是趙家商船令牌?!?/p>
趙氏忽然取下一塊寫著“趙”字的令牌,塞進(jìn)了盛漪寧的掌心,而后鄭重其事地告訴她:“這艘商船是我的嫁妝,每年都會從江南運貨進(jìn)京,又從京中搜羅貨物回江南售賣,來回一趟能賺二十萬兩銀子?!?/p>
盛漪寧聞言不由倒吸了口涼氣,趙家不愧是江南巨富,給趙氏的嫁妝竟如此豐厚。
要知道,武安侯一年俸祿不過千兩銀子,侯府零零種種各項莊子鋪子的營收,加起來也不到三萬兩銀子,還不算花銷。
可以說武安侯府如今的富貴日子,有一半是靠趙氏的嫁妝撐起來的。
趙氏神色認(rèn)真:“漪寧,我將這艘商船送給你?!?/p>
盛漪寧急忙推辭:“二嬸,這份禮太貴重了?!?/p>
“這不是禮,是交易。湘鈴天真單純,護不住這艘商船,我也不想自己的嫁妝落入歹人之手。郎中說我病入膏肓,沒有幾年了,二嬸只求你,看著湘鈴是你堂妹的份上,往后多護著她一些?!?/p>
趙氏說著不禁垂淚,“就連她爹都要害我們母女,這侯府當(dāng)中,我能托付的,只有你了?!?/p>
盛漪寧緊握著她的手,“二嬸,別這么悲觀,你的身子,我能為你調(diào)養(yǎng)好?!?/p>
趙氏一愣,眼中迸發(fā)出驚喜與生機,緊緊握住了她的手:“當(dāng)真?”
盛漪寧點點頭,讓她拿來筆墨紙硯,寫下了一個藥方給她,“二嬸,往后還很長,湘鈴還是你親自護著吧。”
趙氏緊緊抓著藥方,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漪寧,謝謝你。這令牌,你還是收下吧。你二叔這些年總想打它的主意,若落入他手中,想必最后也只會給盛琉雪添妝?!?/p>
盛漪寧想到前世,趙氏的萬貫嫁妝,的確都成了盛琉雪的嫁妝,于是便收下了:“好,二嬸,你與湘鈴若有什么不適,盡管尋我。我也只有這身醫(yī)術(shù)能為你們排憂解難了?!?/p>
趙氏得此承諾如得重寶。
她是相信盛漪寧的醫(yī)術(shù)的,就連垂死的老夫人都能治好,她的毒玉京郎中們都束手無策,但她卻說能為她調(diào)養(yǎng)好。
“二叔對盛琉雪一直比親女兒都要好嗎?”盛漪寧忽地又問。
趙氏輕點了點頭,“自琉雪入侯府,他比你爹還要寵她,逢年過節(jié)總會給她各種小禮物,連湘鈴都沒有,從前他同我說,大嫂寵愛琉雪,他如此投其所好,也能讓大嫂日后多關(guān)照湘鈴。”
“我想著,我是商賈之女,大嫂是崔氏貴女,又是侯夫人,往后湘鈴婚嫁一事少不得麻煩她,便默許了他的行為,也時常給大房送禮。可直到他對湘鈴動手,我才明白,這一切都是他的借口,湘鈴在他心中壓根比不上盛琉雪?!?/p>
盛漪寧靜靜聽著,待她說完,才問:“二嬸知道為什么嗎?”
趙氏忽地神色復(fù)雜地看向她。
盛漪寧心中忽地升起了一個荒誕的猜測。
似是猶豫良久,趙氏才說:“知道盛鐘給我下藥后,我以為他是有了外室,想藥死我,給外室騰出正妻之位??晌遗扇烁櫜榱怂芫?,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確沒有外室,也沒有其他子嗣。后來有一日,我收拾他的書房,在書架的暗層間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幅女子的畫像。”
盛漪寧呼吸忽地一窒。
趙氏看向她,語氣平靜:“畫像上的女子,是你娘年輕的時候?!?/p>
看著盛漪寧震驚的模樣,趙氏輕笑了聲,“我當(dāng)時也覺得很荒謬,但后來很多事,順著這條線都理清了。”
“難怪他總夸贊大嫂有世家貴女的風(fēng)骨氣度,卻明里暗里貶低我滿身商賈銅臭。也難怪,他對琉雪比湘鈴更好,原來是愛屋及烏?!?/p>
盛漪寧聽著沉默,她覺得,盛鐘對盛琉雪,可能不止是愛屋及烏。
但如果她的猜測成立,崔氏也太大膽了!
趙氏又說:“是他一廂情愿,我并不怪你娘?!?/p>
盛漪寧心情復(fù)雜。
但趙氏話鋒卻又是一轉(zhuǎn),握著她的手,語重心長地道:“但漪寧,我要叮囑你,小心你娘。在你幼時,曾幾度險些命喪于她手中?;蛟S很殘忍,但我還是要告訴你,她恨你。一個真正愛自己女兒的母親,不會像她那樣。”
盛漪寧并沒有覺得扎心,只是低笑了聲,“我知道?!?/p>
她早就用生命來領(lǐng)悟過了,也早過了期待母愛的年齡。
若世間無人愛她,那她便要更加愛自己。
“二嬸,湘鈴的婚事你多留心。在長信宮時,太后想讓湘鈴給齊王當(dāng)側(cè)妃,盛琉雪說,你與二叔已為湘鈴尋了婚事,交換了庚帖。”盛漪寧提醒。
趙氏眸光倏然銳利,拳頭也驟然緊攥,而后才緩聲道:“好。多謝你告知。在宮學(xué),有勞你多幫襯湘鈴了。”
盛漪寧掂量著商船令牌,笑道:“二嬸哪里話。不管怎樣,湘鈴都是我唯一的妹妹?!?/p>
待盛漪寧離開后,趙氏仍獨自坐著久久難以回神。
“娘,大姐姐怎這么快走了?”
盛湘鈴端了湯藥進(jìn)來。
趙氏知道這湯藥有問題后,為了不打草驚蛇,依舊日日叮囑小廚房熬藥,等到無人時再悄悄用來澆花。
“娘沒什么大礙,便讓她先回去歇息了?!?/p>
這時候,盛鐘也進(jìn)了屋。
“夫人,你怎么了?我方才見到漪寧從你院子出去?”
趙氏有些不好意思,“一些婦人毛病,沒什么大礙?!?/p>
盛鐘看到桌上的湯藥,親自拿過來,用調(diào)羹舀起一勺,吹了吹,聞到了熟悉的氣味,然后喂到了趙氏嘴邊,“夫人,我伺候你喝藥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