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漪寧心下覺得諷刺,崔氏對身邊的嬤嬤尚有幾分真情,唯獨對她這個嫡親女兒,心如鐵石,恨不得殺之而后快。
她眼中滿是失望,“娘,我這也是在關(guān)心你啊。若不是這老奴不盡心,你怎會摔倒?”
崔氏的話被噎住了,但身子卻氣得發(fā)抖。
盛漪寧教訓了她的心腹嬤嬤,當著那么多丫鬟的面,打了她的臉,竟還好意思說是為了她好?
但此刻她渾身都疼,只想快點下山,便在許嬤嬤的攙扶下快步往前。
盛漪寧慢悠悠跟在后頭,“娘,你可得小心啊,莫要再……”
說著,崔氏便不慎崴了腳,疼得直哎喲。
旁邊的許嬤嬤扶住了她,“夫人!”
崔氏暗恨盛漪寧就是個烏鴉嘴,但不敢再與她起沖突,便讓許嬤嬤背著她下山。
這一路上,許嬤嬤和崔氏都膽戰(zhàn)心驚,生怕盛漪寧身邊那個會武的丫鬟使壞,讓她們故意摔倒,直到見著自家馬車,才松了口氣。
回到侯府,崔氏的腿已經(jīng)好些了,但卻依舊讓許嬤嬤背著走。
眾人都被吸引了目光。
“夫人怎么受傷了?”府中管事瞧見嚇了一跳。
桑枝生怕自家小姐被污蔑,在許嬤嬤說話前,就先發(fā)制人:“還不是那個婆子,下山的時候沒扶好夫人,害得夫人從石階上摔了下來!就連大小姐都險些因她而墜落山澗!”
眾人聞言都倒吸了口涼氣。
“大小姐真是命大?!?/p>
“虧得夫人如此寵信許嬤嬤,她竟如此沒用!”
許嬤嬤氣得面色如豬肝,本就疲憊的她,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。
崔氏冷冷睨視眾人,怒斥:“都在這圍著嚼什么舌根!”
丫鬟仆從們紛紛散去,各自忙著手頭上的活,但心底卻對崔氏有了些旁的想法。
她們明明是在為夫人打抱不平,夫人竟然還斥責她們,一心護著刁奴,可見是個是非不分的。
……
和壽堂。
盛漪寧照例給老夫人請了平安脈。
盛錦和孟姣母女也都在老夫人身邊,老夫人對孟姣很喜愛,連平日里最喜愛的鐲子都戴在了她腕上。
“那時候我都快病死了,崔氏不給我請郎中,盛鐸那孽障也不管不問,多虧了漪寧出手,將我從鬼門關(guān)拉了回來。如今我身子骨能越來越好,也都漪寧的功勞。”老夫人說。
盛錦感激地沖著盛漪寧斂衽一禮,“漪寧,姑姑謝過你?!?/p>
盛漪寧趕忙將她扶起,“姑姑,都是一家人?!?/p>
盛錦只是笑了笑,“這府中,也只有你將我們當一家人。”
她與那兩個兄長并非同母所生,并不親近,如今會回侯府,也只是為了回來看看年邁孤苦無依的母親。
孟姣則是好奇地看著盛漪寧,早在回京前,她就聽說過這位表姐出身神醫(yī)谷。
盛漪寧沖她回以善意的微笑。
“表妹在府上住得可好?”
“很好?!?/p>
孟姣有些害羞地低下頭,覺得這位姐姐聲音真好聽。
盛漪寧察覺到,孟姣手中捏著塊手帕,時常掩唇咳嗽,于是關(guān)切詢問:“表妹這是受寒了么?”
孟姣輕聲細語說:“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罷了。我這身子骨就這樣,總要咳上幾聲才舒坦,爹娘在江州請了許多郎中給我看過,都治不好。”
盛漪寧將她的手拉了過來,給她細細把脈。
盛錦眼中帶了些期盼,“漪寧,姣姣這病,可能治?”
孟姣倒沒抱有什么希望,怕母親給表姐壓力,便道:“娘,我這自小就有的毛病,哪是能根治的,無非就是開些藥讓我舒坦些,夜里能睡個好覺罷了?!?/p>
盛錦眼中含淚,“我可憐的兒,都是娘對不住你。你因著這病受了多少苦,在江州,還因身懷惡疾,被那徐家小兒退婚……”
老夫人面色也驟然沉了下來,“什么?何人敢退我外孫女的婚?”
提及此事,盛錦便滿心憤恨,“那徐敬祖狼心狗肺,他原本不過是個窮酸秀才,連進京趕考的盤纏都湊不齊,我夫君好心收他做了學生,給他傳道授業(yè),資助他讀書,考取功名,供他吃穿,讓他與姣姣定下婚約,想讓他照顧姣姣一輩子?!?/p>
“可他,考中進士當上官后,竟是不認賬了!他差家中老母上門,退了與姣姣的婚約,還譏諷姣姣身有惡疾,不是長壽之相,瞧著便晦氣,也定然生不出孩子。這也就罷了,那徐敬祖還堂而皇之的,娶了江州的花魁為妻,害得姣姣自此成了江州城的笑話?!?/p>
孟姣低著頭,想到那些傷心事,眼底哀愁一片。
盛老夫人氣得面紅耳赤,“豈有此理!那徐敬祖現(xiàn)在何處?”
盛錦恨恨說:“在玉京城中做官呢!聽聞他入了魏王的眼,已官居六品?!?/p>
一個窮酸秀才,能這么快升到六品,已然是祖墳冒青煙。
可見那徐敬祖的確有才能,也有機緣,孟姑父識才的眼光不錯,只是沒看清人品。
“這病不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?!?/p>
盛漪寧這話一出,盛錦和孟姣都不由驚訝。
“怎會?姣姣未足月就出生了,自小體弱,我請了無數(shù)名醫(yī)替她調(diào)理,都不見效。三歲的時候,有一回,她都咳出血了,好在彭醫(yī)姑撿了藥給她喝,才稍好些。這些年,姣姣的病時輕時重,也都是吃著彭醫(yī)姑的藥,才能勉強續(xù)一條命。”盛錦一一道來。
盛漪寧卻是眉頭緊擰,“表妹這些年所飲之藥的藥方可在?”
盛錦搖頭,“那是彭醫(yī)姑的獨門藥方,不輕易給人看。但她也隨我們一同進京了,說等到月中,便會如約捧藥而來?!?/p>
老夫人察覺到了端倪,皺眉問:“可是姣姣這些年喝的藥有什么問題?”
盛錦驚訝,“這怎么可能?彭醫(yī)姑與我們無冤無仇,怎會害姣姣?何況若不是她出手,這些年,姣姣都死好幾回了?!?/p>
就連孟姣都不愿懷疑彭醫(yī)姑。
她們想不到彭醫(yī)姑有什么理由要害孟姣這個小姑娘。
盛漪寧說:“表妹的脈象很弱,幾乎都沒有脈搏,這脈象很奇怪,像是不斷中毒,又不斷被解毒,氣血早已在這之間被消耗一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