賽斯蒂爾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,池臻也不知道他聽到了什么內(nèi)容。
街道旁的路燈撒下慘白光束,披在他寬厚的脊背處,徒留陰冷。池臻眨了下眼眸,見賽斯蒂爾金發(fā)施然垂下,眸間碧色不清不楚。
賽斯蒂爾沒有出聲,這幾秒的沉默在他們之間顯得漫長又蹉跎,池臻握緊手中的玻璃球,咬肌動了動也沒開口說話。
“回去?!?/p>
近一分鐘的沉默后,賽斯蒂爾轉(zhuǎn)身就走。
池臻背著書包跟在他身后,這條回家的路偏僻又漫長,連路燈也不給面子,落下的燈光淺白,只是拖長了他們身后的黑影。
池臻走在賽斯蒂爾身后的影子里。
賽斯蒂爾這種態(tài)度……大概是已經(jīng)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
【如果他打你,我會幫你屏蔽痛覺感知,你象征性叫一叫就行了?!?/p>
池臻看了000一眼,心不在焉:“如果他打我,我就用手榴彈?!?/p>
【把他炸死嗎?】
池臻:“把我炸死?!?/p>
【……】
池臻之后都沒再說話,他看著賽斯蒂爾的背影,只覺自己曾經(jīng)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沫與空氣。
賽斯蒂爾喜歡乖孩子,池臻從穿過來到現(xiàn)在,也都在扮演著一個符合他標(biāo)準(zhǔn)的乖孩子形象。
憑著這一點(diǎn),他從賽斯蒂爾那里降了不少厭惡值,甚至攢了一點(diǎn)好感度。
而如今……恐怕都要功虧一簣。
那串厭惡值的數(shù)字停在40,池臻視線 從賽斯蒂爾頭頂一閃而過,又暗自收回目光。
他莫名地,感覺到失去掌控的空白與無力。
他們走回去的時間差不多一個半小時。
賽斯蒂爾走在前面,池臻跟在后面。前者沒有張開翅翼飛回去的打算,后者則是因?yàn)閴焊鶝]有這個身體部件,也沒辦法飛行,只能走路。
池臻回去后感覺腿有些發(fā)酸。
大廳內(nèi)的燈開著,桌面有多余的表演道具扔在上面。池臻看了眼上面的東西,頓時知道剩下三個惡魔都已經(jīng)提前回來了。
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接近晚上十點(diǎn)多,賽斯蒂爾規(guī)定九點(diǎn)后噤聲,因而各個房間的燈雖然開著,但卻沒有聲音發(fā)出。
“和我進(jìn)來?!?/p>
賽斯蒂爾沒有廢話要和那幾個惡魔說,他在池臻進(jìn)了房間后便將燈關(guān)上。神力隔絕在房門之外,斷絕了惡魔偷聽偷窺的可能性。
池臻走進(jìn)里面,賽斯蒂爾房間內(nèi)沒有多少堆積的東西,用來教學(xué)的紙張倒是很多,堆著擺在書桌的一角。
池臻看了一眼,收回目光。
“想了一路,想好怎么說了?”賽斯蒂爾解開自己衣領(lǐng)處的兩顆紐扣,他眉頭微蹙著,感到煩躁。
池臻站在他面前:“說什么?”
“說什么……”賽斯蒂爾哈了一聲,他手臂按住身后的窗臺,瓷磚冰涼,聊以緩解稍許他神經(jīng)的疼痛。
他冷下聲音:“你是覺得你今天的做法沒有問題,是嗎?”
池臻抿住唇角,沒有說話。
他怎么沒有問題?
他有問題。
他不應(yīng)該讓賽斯蒂爾聽到。
“叔叔既然已經(jīng)知道了,也認(rèn)為我有問題,那干脆明天把我送到學(xué)校,去給安格里作證?!背卣樗朴兴茻o地彎了彎眼睛,“這樣也不會傷害到安格里?!?/p>
賽斯蒂爾眼眸微瞇:“你說什么?”
“沒說什么?!背卣楸砬槿绻剩拔抑皇墙o你提供了一種最好的解決方案。”
“呵……”賽斯蒂爾本就不算太好的心情被池臻這副態(tài)度攪得更為糟糕,“我看你真是腦子壞了。”
他突然從窗邊離開,大步朝池臻走了過來。
地面上陰影濃重,池臻下意識神經(jīng)繃緊。
“把你手上剩下所有的獎勵卡給我。”
池臻眼睫一顫。
這么生氣,竟然也只是要沒收他的卡。
“……為什么?”池臻瞳孔轉(zhuǎn)向賽斯蒂爾,沒有把卡拿出來。
“你自己也說了,最好的解決方案是你自首,保全安格里。那你手上的這些獎勵卡,也都送給他當(dāng)做補(bǔ)償?!?/p>
賽斯蒂爾說著,語調(diào)漸緩:“順便告訴你,你以后都不會再有獎勵卡了?!?/p>
池臻一頓,他盯著賽斯蒂爾看了幾秒,斂眸藏下晦暗:“不給?!?/p>
賽斯蒂爾也沒有強(qiáng)制池臻交出來,他只是站在池臻身旁,沉默地看著他瘦削的身影。
“為什么?”賽斯蒂爾彎下腰,他學(xué)著之前池臻的模樣,從下往上去看他有意遮掩的眸色與晦暗起伏,“這樣不好嗎?”
池臻握緊手里的玻璃小球,賽斯蒂爾的面容在他眼睫之下,總是無表情的冷峻表情,現(xiàn)在遮掩光影,竟然罕見地有了幾分柔和。
在這短暫的靜默里,他在給池臻緩和情緒的時間。
池臻默了默,嗓音低沉:“我不喜歡安格里?!?/p>
賽斯蒂爾眼中微光一閃而過。
“今天的周年慶,那場煙花秀,本來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?!背卣檠劢奚咸В敛徽谘诘乜聪蛸愃沟贍?,句句直率,“他搶走了我想要送給你的禮物,連我的參賽資格都沒留下?!?/p>
賽斯蒂爾擰起眉梢。
他知道安格里有過竊取他人勞動成果的行為,賽斯蒂爾原以為那是池臻自愿贈與他的,沒想到竟然也是被迫。
“安格里讓我送一件禮物去討你開心,我研究了很久,才做出了實(shí)驗(yàn)中的煙花秀?!背卣橛行┪?。
“可直到快要上臺表演,我才知道他把我的名字劃了。他不讓我上臺,自己又不清楚實(shí)驗(yàn)的步驟,弄錯了要投的光影板,才變成了這樣。”
賽斯蒂爾語氣不明:“你想要討我開心?”
“……嗯?!?/p>
“為什么?”
“因?yàn)槟悴幌矚g我,你只喜歡乖孩子?!背卣楹斫Y(jié)滾了滾,眼眶泛紅,“你總是偏心別的惡魔。”
“……”賽斯蒂爾感到好笑,“我偏心?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?波波爾都沒讓我給他洗過澡。”
池臻沒吭聲,他演得太過,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了兩滴,掛在了臉頰旁。
賽斯蒂爾嘆氣一聲,他伸手抹去池臻臉上的淚痕。或許是他的掌心溫?zé)?,蓋在池臻面龐之上,也掀起陣陣滾燙之意。
“你也不誠實(shí)。一說就哭,一碰就流眼淚,但就是從來不改。你告訴我,這樣有什么用?”
池臻眸光顫了顫:“……你和我說,我會改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