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番景象放在佛門門口實在是有些瘆人。
沈傲見他們這模樣,便知道那鬼修已經(jīng)闖入了普渡寺。他收回目光,沒再停留,徑直走進里面。
普渡寺內(nèi)到處都是慌忙逃竄的小和尚,這些小和尚都是剛剛進入普渡寺修行的年輕人,他們并未來得及深入修習佛法,只是得到了一些佛祖的指引。
如今面對這個突然闖入的鬼修,他們毫無還手之力,大部分都成為了她手下的亡魂。
四處滿是鬼修留下的氣息。
沈傲在混亂中抓住了一個小和尚的手臂,問他:“那鬼修現(xiàn)在在何處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那小和尚臉上全是血漬,他顫聲道,“她剛剛、剛剛好像往戒身堂去了!”
沈傲松開手,在原地感應了一番四周的情況。借著之前在鬼胎身上留下的氣息,沈傲大致確定了那鬼修所在的方位,快速朝戒身堂靠近。
相較于外面的混亂,越往普渡寺里面走,反而越安靜。
戒身堂處于普渡寺的東南側(cè)。沈傲走進里面,見堂內(nèi)被打掃的干干凈凈,桌椅香燭等都立在原地,里面煙氣升騰,香燭味全都混在寂靜無形的空氣當中。
沈傲跨過門檻,他走近了,這才見到留在里面的僧人。
這僧人的身形看著并不高大,甚至有些單薄瘦削。外面的種種騷亂似乎都與他無關(guān),他只是背對著沈傲,一邊口中念著佛經(jīng),一邊緩緩敲動木魚。
“南無阿彌陀佛……”
“外面死尸遍地,你在這里求佛,佛祖會顯靈嗎?”沈傲又跨過一個門檻,走進了戒身堂內(nèi)。
戒身堂內(nèi)彌漫著一股古佛的沉香。
沈傲進去后抬了抬眼皮,看向僧人一直跪拜著的佛祖——那是一尊純金的彌勒佛像。
木魚敲動的聲音緩緩。那僧人恍若沒有聽到沈傲的聲音,依舊念著佛經(jīng),不停低語。
“師父?!敝x玦攥著沈傲的衣角,也盯向了那僧人,“他是寂空首座,以前去過青云宗,也和你下過棋?!?/p>
沈傲聞言瞇起眼眸,他正要上前,驀地在堂內(nèi)聽到了一聲嘆息。
“我知道,你會來?!奔趴毡犻_眼睛,瞳仁中露出幾分疲憊,“的確,是時候該了結(jié)了?!?/p>
沈傲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東西,他蹙起眉梢,剛一轉(zhuǎn)身便聽到了堂外的輕笑聲。
“寂空……哈哈哈,原來你叫寂空。”
空著的庭院中浮起一道微波,沈傲只覺空氣冷寒,隨即一道帶著鬼厲氣的沖擊便朝他們所在的地方直撞過來。
“寂空!寂空!你是拋下一切,全都空了!空了!可我呢?可我們呢?!”
嬰兒的啼哭混在女人尖銳的聲音當中,不過幾秒,無數(shù)鬼魂的哀嚎便再度沖擊過來。
一道謄刻著無數(shù)經(jīng)文的金色屏障立在戒身堂的門口,那些怨鬼的魂靈瘋狂地撞擊著它的邊緣,發(fā)出凄厲的嚎叫。
寂空在聽到那細微的嬰兒啼哭時,才終于有所反應。他放下敲擊木魚的木棰,站起身,看向了身后。
那鬼修就站在屏障前不過兩米處。拖著臍帶的鬼嬰正咬著手指爬在她頭上,她們兩人眼眶全黑,皆死死盯著里面。
“爹……爹……”
寂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,許久,才開口道:“流芳,別再胡鬧了?!?/p>
阮流芳聽到寂空的話,嘴角的笑容頓時撕扯開來:“你還記得我呢?哈哈哈……我以為,我以為你會叫我施主呢!哈哈哈夫君,夫君!你和我回家啊,你別在這兒了,你和我回家啊……”
“流芳,事已至此,你又何苦如此?”寂空看向她,也順帶著,看了眼那個丑陋的小嬰兒,“你傷了那么多人的性命。就算我佛慈悲,也容不下你了。”
“我不要他能容得下我!我只要你和我回去!”阮流芳表情張開,露出幾乎瘋癲的笑容,“你回去,和他們解釋,說我的孩子是你的,是你的!我們還能和以前……”
“他們都被你殺了?!奔趴章曇羝降?,“你屠了一個村莊的人,犯下大罪?!?/p>
“那是因為他們殺了我的孩子!他們就這樣,把他活活剝了出來……那也是你的孩子啊——”
阮流芳聲音凄厲,她說著,像是想起了什么,驟然轉(zhuǎn)頭看向謝玦。
“你不愿意和我回去,是因為他……是不是?是不是!他是你和那個賤人生的,我知道,我都知道!……他身上有你的血,他這個雜種……”
謝玦聞言神經(jīng)一緊,他陰郁不定地看向寂空,眸色翻騰。
當年齊國滅蜀安,阮流芳虐殺了他的父王母后。后更是直接將整個蜀安的百姓都直接煉化,變?yōu)榱怂目堋?/p>
而這一切,竟然都只是因為她認為謝玦是寂空的兒子?
為了報復他,她竟然殺戮了一座城?
那一瞬間,謝玦靈魂都在顫抖。他死死攥住沈傲的衣袖,恨不得將他們兩人都剁成肉泥。
太可笑了……
簡直太可笑了!
“你想多了,他不是我的孩子。我已遁入空門,自然不會再有孩子?!奔趴找参聪氲饺盍鞣季箷绱瞬孪?,他轉(zhuǎn)眸看了謝玦一眼,皺起眉頭,“他只是幼時重病。遂而我給了他一滴血,救了他的性命。”
“而你,這些年殺戮成性。如今又闖入佛門重地……恐是再難改過?!?/p>
“改過?”阮流芳冷笑出聲,“我不需要改過……該改過的,是你!”
又一記重擊后,防護屏障被整個撞碎。阮流芳身影快速,她直接來到寂空面前,用手掌抓向了他的頭顱。
“寂空——我要你償命——”
寂空神色冷淡,他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料,在阮流芳靠近時不再動彈,任由她刺穿他的頭蓋骨。
咔嚓幾聲聲響后,寂空的身影在阮流芳眼中消散。她面上的猙獰笑意頓了頓,被突然從地面浮現(xiàn)的佛蓮包裹住身體。
“爹——!爹——!”
佛蓮在抓住上方的鬼修后便開始自動愈合,極度的高溫將鬼修的身軀都灼燒得潰爛消散,阮流芳抱住鬼嬰,發(fā)出刺耳的尖叫聲。
“我會為你們超度?!奔趴盏纳碛俺霈F(xiàn)在彌勒佛像前,緩緩閉上眼睛,“我佛慈悲。”